镇妖塔，第五层，妖气纵横。

林雅看着周围的空间宛如一塘清水被石子砸入，倒影破碎、支离，一圈圈散将出去的更仿佛是三人的魂魄，空间轻摇一下，再微微抖了一抖，然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旁边冷怜霜犹在，而齐然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四下极为开阔，月色朦胧，正是月圆十分，本来十分美丽的景色，却因从四周淡淡的传出的浓重妖戾之气，而显得越发诡异。

嘶鸣，落雨，轻衫瞬湿。

“刚刚，谢谢你……”似乎豪不在意周围的气息，冷怜霜终于打开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林雅不语，仿佛没了齐然的一瞬，他又回到了十年孤单的时候，简单的说，他竟发现自己好似没了与人沟通的能力。

特别是——女人！

看着冷怜霜清晰明亮的眼睛过了很久，林雅缓和了略显发烫的脸庞，这才缓缓的道：“不客气，那天测试道法的时候，你又何尝不是帮过我。”

冷怜霜微微一愣，淡淡道：“你还记得？”

“我身边的人本就不多，会帮我的就更加少了，这般又怎么会忘？”林雅略微的地下头，轻呓着。

冷怜霜看着林雅略有点孤单的身影，方待开口。

却忽的发觉前方，一雪似幽灵亦像云层般的东西，东转西掠，时而幻出阴神阴身，随又变幻，似蛇，似猛虎，似妖兽獠牙，其间复见旁边无数青森，鬼影飘浮，实若进入地狱般，既冰冷、阴森、且诡异至极。

林雅心中猛跳，立即移转目光，只听“噗通”脆响，他“啊”地一声惊呼，机伶灵地打了一个冷颤，颤声道：“好冷！”旋即就直直蜷缩在地上。

冰冷的妖气瞬间侵入林雅的五脏之中，道法本就低下的他顿时忍受不了，蜷缩在地，用残存的三清之气，调节着自身的气息。

“咝咝”声从前方一黑影处，不停传来，兼且越来越凌厉，带着浓重的阴寒诡异之气，在这苍茫的月色下听来，更觉妖气森森。

“锵”弧影出鞘，无影无形，带着一袭白色，犹如乱流穿梭，直过八丈，在空中闪过了几圈之后，终于击在了一实物的身上。

远远望去，一道碧光在满月下电斩而下，漫天的冰冷妖气突如水波剧荡，周围景物突如水中倒影，摇曳变形。“哧”然细响，弧影过处，声声不绝。

林雅正高兴之际，冷怜霜的心中却是一片暗寂，天下间连弧影都穿刺不透的东西，这恐怕是第一件。未待她反应过来，忽觉身前一股刺鼻的浊臭炙热之气，扑面而来，熏得她烦闷欲呕，几乎不能呼吸，双目之中，更有两颗巨大的刀牙猛然冲出，贴着冷怜霜倒飞而出的身子胸前，一划而过。

“小心……”林雅微微压下腹中妖气，出口喊道。

却已经迟了，冷怜霜本已倒飞的身子，硬是被一条黑影，从背后扫了回去。黑影破空处，妖气弥漫，更竟有真气四溅，冷怜霜身边集聚的无形的真气罩被这一黑影瞬息破入，打个正着，直直砸向了地面。

弧影插地，在空中硬是倒转了一个身子，夹着血丝，就地一滚，退回到林雅的身旁。

当是时，前方，狂风怒啸，黑雾崩散，“咝咝”声，巨石碎裂之声、大地震动之声交相缠织，宛如怒海狂涛，让两人无比胆寒。

月光四射，整个四周泛起波光粼粼，泛起妖艳的暗绿色光芒。同时，随着那光芒的过处，一条极长的兽尾，正在地上不住击打，而半空中，那血盆大口、阴森白齿更显得异常恐怖，配合那刺耳的“咝咝”怪叫，更是骇人惊魂。

正是鬼谷大蛇。

蛇妖身子腾空，一条长尾部断击打在沉黑的土地上，一对灯笼般大的眼珠死死盯住冷怜霜。

冷怜霜背后留有一条血红的印痕，凌乱的白衣，更被蛇妖凛冽的道法震得碎布片片，白皙的皮肤夹着浓郁的血痕，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月斜西下，乱石纷飞，周围无数妖气幻化的残影，以一种奇怪的韵律倾摇摆舞。林雅只觉那股诡异森森的妖气宛如从实质，从自己身旁掠过，汹涌倍长，直直压迫在了冷怜霜的身上。

弧影早已被反拿在了手上，横亘身前，堪堪抵挡。

虽非身处那妖气攻击的中心，林雅亦觉得万千极寒气流凌厉缭乱，变化无形，莫测其始终，不知其究竟，更不知该如何防御，如何抵挡。心底顿时为冷怜霜摸了把汗，不再顾全自己，两掌推前，真气透过双掌，急速前冲，化着冷冷悲鸣之声，直取大蛇头部。

玄武哭泣，从齐然教他开始，第一次正式不留余力的用了出来。

似乎越发的悲凉，残有十年悲伤的情绪，道法虽低，却更见神髓，往大蛇头部缓缓推了上去。

似是被这哭声感染，大蛇的速度顿时降得极缓，而且被那雨水滴中，那对妖异冷冷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微微眯缝，眼角更似是有咸水横流。

“啪”的一声，两掌狠狠地砸在了大蛇的双目之上。

大蛇吃疼狂吼，嘶声哑哑，周身妖气再浓，横尾一甩，轰然扫击在林雅的肚腹之上。

林雅整个身影顿时抛飞而出，而空中黑光一现，蓦然幻化出无数大蛇扭曲尖啸的幻象，大蛇口吐红舍，咆哮俯冲而下。

林雅又惊又骇，只见那人头巨蛇突然张开血盆巨口，仿佛当空裂开暗红的巨洞，獠牙森森，长舌直冲起丈许，猛地如天狗噬日，朝着林雅当头呼啸冲下！

长舌先至，死死一裹！舌上带着臭热尖刺，唰的一下，撕烂了林雅大半的皮肤，他惊怒大吼，想要挣脱，却丝毫不能动弹。

几在同时，冷怜霜高高跃起，当空飞旋，徘徊在大蛇七寸之处，弧影盘旋而上，白光幽幽，似是击打在蛇皮上擦出的炽热火花。

这几剑均近在咫尺，而且全力施为，力势猛烈，剑气凛冽锐利，“嗤”地一声，弧影终究在大蛇身上刺入寸许。

热浪陡卷，滴滴红色顺着弧影一贯而下，“嗤嗤”之声更是大响，大蛇身上，一滴血都是及其致命的。冷怜霜气贯双臂，三清道术周身流转，“蓬”地微响，弧影现行，白光氤氲而生，缓缓游走，丝丝缕缕顿时吹散周身血气，又缓缓连接起手臂与刀柄的接口。远远望去，人剑合一，仿佛弧影已成了她的肢体一般。

即便如此，弧影依然未再插入一分。却忽听身后风炸，弧影难收，再被其巨尾扫中，登时白光涣散，飞跌出百丈开外。

得冷怜霜之助，大蛇吃痛，全身摇摆不定，舌处也同时放松，林雅奋力脱出。天空中，弧影暗寂，只余一白色剑柄，翩然落下。林雅跌跌撞撞抱住弧影，倒栽地上，对付这种大蛇，他的道法已经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不顾自己的伤势，慌忙朝冷怜霜处跑去。

奔跑之间，但觉身后妖气如飓风卷席，心中也咯噔一响，几乎忍不住回头望上一望。然而那妖邪诡异的森森寒气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宛如千万只毒蛇伺机待发，令他芒刺在背，不敢回头，更不敢有轻易的松懈、停下之意。

百丈之外，冷怜霜依然未起，林雅手拿弧影，俯身紧紧抱住她，在妖气蹿过来的瞬间将冷怜霜往怀里一挡，幽幽冷气吐在他背上，瞬间冰凉刺骨，沉闷得无法呼吸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再也没有力气支持住……

双眸间闪着些许不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坚定地向上走去，难道只是因为那里离天更近么？

嘴角不由凄然一笑：“连凡尘的怪物都赢不了，又如何与天斗，我们输了！”

“我们输了……”

冷怜霜残存的混浊的意识并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但是那份依稀间幽幽的绝望，宛如曾加的她！

冷怜霜挣扎站起，木无表情的望着林雅，接过他手中的弧影，幽幽地道：“我帮你……”

双手交叉于胸，纤细的手指诡异的曲张，三十六兰花指在弧影上聚散离合，相互碰击之时不知怎么的竟发出丁冬悦耳的声响。如雪山春瀑，寒谷幽泉。声声交织，仿佛在弹奏无形的古琴。

弧影屈曲，宛如长弓。

白云飘渺，当做长箭……

大蛇临近，妖气更浓，长身曲弓，巨口陡张，却在不经意间露出那双极尽奸邪的眼睛，狰狞巨脸挡住了大半个天空。

白云之箭，破空而出。

就在这一刻，林雅朦胧的双眼却突然发现大蛇的身形不知怎么模糊了起来，身行下竟钻出一个小脑袋，只见它吐了吐口中的小信子，张大了嘴巴，一身乌黑的皮肤就像黑玉般光亮，在月光的照耀下流露出乌金般的光泽。

天空中，大蛇的右眼被白云之箭整个贯穿，黑漆漆如巨大的眼眶凹洞，鲜血淋漓，它张着巨口，长信跳跃，喉中发出低沉愤怒的吼声。

竟是与那小蛇同样的动作，林雅深觉奇怪，艰难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掐起一颗碎石，这般投了过去。

正中蛇头。

小蛇微微一晃，便倒了下去。

天空中，大蛇的身影越发的模糊，然后就这般消失了。

丝毫未觉，环境也同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