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药神无忧
双手已折,右腿更因血流不通而几近残废,如一颗受尽折磨、遍体伤痕的石头一般,但这些对于堂堂药神来讲,都已经不算什么,但真正难解的却是那尸王之毒啊!
齐然静静地躺在一处断崖之上,而旁边药神正半蹲在地上,她那乌黑的头发正在空中不断飞舞,少数撞击在一起竟发出了浓烈的“啪啪”的撞击之声。她手里拈着一根尖利的银针,眼神冷定,如逆转生死的神。
药神绝篇开篇首语:药神者,掌人间生死,逆转轮回,夺阎罗之命。救治时灵魂与情绪并存,精神若天地同在。非如此,不可医,非如此,不成神……
药神单膝跪地,左手正不住把地上一套由二十四支佛竹制成的针一一在灯上淬过。针长约三寸左右,分两种颜色,一通紫,一通体墨绿,同样的两端极为锋锐,整个针体都散发着柔和的光。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相传佛竹常陪佛主身旁,早已聆听万千佛法,是故不但质地坚硬如铁,拥有着庞大的生命气息和大自然的太和之力,更早已练就竹芯。竹有了竹芯便相当于人有了魂灵,以此为针,又岂能无夺天地之能呢?
此时药神的灵魂与情绪已经融入到那一枚枚佛针之中。一声低沉地回音从针尖处响起,音坚松有回响,是为佛语。这一枚枚的佛针,在药神真力的全力注入下,竟然产生出了低低的佛语。
轻弹针尖,没有任何提醒和征兆,药神双手滚抚而出,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在齐然身上的各个大穴上急急刺过。她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却已快速无伦地把二十几支针毫发不差地刺入穴中!
在齐然的身上能够清晰地看到,一缕缕灰黑色地气流不断顺入全身经脉之中,从齐然双掌中流淌而下。在佛针带来地庞大生命气息作用下,正排出体外。
一个转身坐到了他身边的地上,药神缓缓抬头,此时身后两人才注意到,她的双眼竟然已经完全变成了蓝色。
千余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药神如此专注……
“如何?”身前,楚衍缓缓收拢斩情扇问道。
药神嘴角抹过一丝干笑,没有答话,却只是独自喃喃道:“难道真的要回去一趟么?”
楚衍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襟,似是想把自己的思想藏得更深,却在不经意间把双眼狠狠的投向了远方。他明白药神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而那儿便是南疆之地——药王谷,同时也是如今镇据南疆的“无忧之谷”。
可是一个“回”字真的只是去的意思么?又或者她还回得去么?难道她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那逃出来的?莫忘,莫忘,从一个时时莫忘的美丽的誓言中逃脱出来……
谁,那到底是谁?为什么,那到底是为什么?
优美的身影,清光闪耀的刃芒,在灰灰云下,直问苍穹。
天起了绵绵的冰雨,没有一丝回答,或者这本就是回答吧!
那是她遇见他的那天,生命中仿佛有了无穷的动力,仿佛呼吸中都充满幸福,一首凄美的旋律悄然演奏,瞬间时间与频率如梦似幻,她欲言却止,而他则早已轻易瓦解了少女芳心,她孤单为他奉献,哪怕更多眼泪与伤痛,皆风雨无阻,却最终黯然凋谢,因为谁都懂得爱情主题曲来临,再所难逃……
几许百年,山坡上,拥抱;樱花下,舞蹈;大雨里,离别;药王谷中,仇恨!一句“我恨你!”总是让无尽的泪,湿了枕巾,又沾了衣襟。
可是当宿命摊开手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生命,真的太沉重太沉重……
一句诺言:既能同路,风雨也好,泥泞也罢,也是一种快乐。
一份誓言:只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我愿意陪你踏遍万里寻药,尝尽天下百草,除去世间疾病,一直到老。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句承诺。让她结束一生……这终究不过是水中之花,镜中之月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爹?
是他不好,药神绝篇在他手里只会埋没,在我手里,我会把它发扬光大,有了它,我会更好的保护你,更好的爱你。为什么要揭穿我,不揭穿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铃铃,回来。只要他日我登上云霄之顶。我定会陪你去寻药,我会为你尝尽天下百草,祝你出去世间顽疾,相信我,只要帮我登上云霄。
不!你利用我,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你要的只是权势,为什么你还许下誓言?
我没有办法,我不想过这种日日艰辛的日子,它太苦了,世人只记得你的药神铃,可是又有谁记得我莫忘铃。我不甘心,不甘心碌碌无为,我要成就伟业,让世人敬仰。有了权力,我们可以让天下人帮我们寻找药材,不用再亲身试毒,我们不用去很多地方,就会有人跪着来像我们求医,这样不是轻松很多么?
为什么你要骗我?难道这份爱的存在,竟只是为了见证别人的相爱么?太残忍了些,这对我太残忍了。
铃铃,我没有办法,快把药神绝篇的上半部给我,我会让世人知道,不止你药神铃,还有我药神莫。
我把它毁了也绝不给你……
从那以后她笑的很灿烂,一个女子,她笑的越是灿烂就证明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伤痛,而这些伤痛通通都找不到宣泄的借口,只能靠微笑来掩盖她的哭,她的命运,她承载的一切……
几多风雨,蒙蒙的望月台上,冰冰的蓝药刃在风里起舞。不知何时空中立了一个白衣黑发,手拿泪痕扇的男子,他的脸庞有如白玉雕成,俊美绝伦,眉是霜白的,黑发长可委地,被夜风吹得飞舞不定。
无忧之名由此得来。
成为无忧,他是洒脱的,可又有谁看到他的内心,无忧是名,可谁能说这名代表了他的心,如若真是这般。那莫忘玲呢?莫忘铃,莫忘铃,真的没有忘记玲么,真的能让彼此不再失去么?
得到了诺大权利,得到了如斯尊重,他是否真正解脱了,是否真正不再寂寞了。也许还没,毕竟还没有登上云霄,可是登上去了又如何,世间总有更高的欲望,又怎是说够就够了的呢!
百年了,她明白了吗?他又明白了吗?明白了什么?什么让我们明白?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即是要回,君已陌路,似水无痕!
“等楚燚找到龙驹,我们就前往药……无忧谷吧!”‘斩情扇’紧握,仿佛再经历了许久之后,带着淡淡的苦涩,从牙缝中生生挤出来似的。
寂寞断崖,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顿了许久,楚衍淡淡看了药神一眼,便把头扭向了一边,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时却听,药神问道:“你为何不问问我?”
楚衍微微低下头,许久之后,他看着自己的身影,看着在影子前轻轻摆动的她,淡淡道:“问什么?”
药神长叹一声,把飘飞的几绺发丝缓缓落下柔声道:“问我为何要回药王谷?”
楚衍眼神之中,隐有爱怜的责备之意,淡淡道:“尸王之毒,天下无解,唯无忧谷中‘不二香’可以解之。”
“那不是我想听的,”药神坚定的看着楚衍的背影沉默了半晌,继续道:“‘不二香’并非只产于药王谷,它只是一味普通不过的药引。虽然别的地方较少,却也不是没有的。”
楚衍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迎着药神的眼光,她的眼睛清澈如水,也许在明眸深处,还有淡淡的涟漪,努力压住心中的不快,忽然道:“我不希望你去见他?”
药神没有回答,但她的嘴唇明显因为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一丝嘲讽,她凄然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见他?”
楚衍深深呼吸,闭上了眼睛。袖袍里冰凉的玉箫,在他的手边,如最忠实的朋友,从不曾舍他而去!他把这萧命名为——无情。
许久。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股决绝的味道,缓缓地道:“你是为了杀他……”
话虽艰难,却字字有声。崖上肃静,春凉初寒,别有一番阴霾。
一时之间,默默的悲伤和隐隐约约的恐惧弥漫在了两人之间,药神原本平静的心境,于无形中似重新化做了愁山恨海。只是这愁,不知从何而生,这恨也不知因何而恨,却这般浓郁,直飘向一个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