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处，并无丝毫奢华景象，与普通大殿并无不同，更是让人费解。

极目东去，可以清晰的看到迷雪城的中轴线，延伸处，正直直对准了迷雪山，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那女护卫走到门前上身一鞠，说道：“城主，云霄阁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声音传来，冷静的中蕴含着无上魄力。

众人同时踏前，大殿上妙女无数，众人的眼球却仿佛只有一个视角。

一位女子，看起来只有双十上下的年华，然而却是与云霄掌门同一辈的高人，早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叱咤过几多百年。纤细身材，身着白色水云纹锦袍，头挽双环望仙髻，几枚式样独特的钗环随意的插在鬓间，别有一番风韵。眉扫黛、鬓堆鸦、腰弄柳、脸舒霞，容貌堪称清丽脱俗，却隐隐有一丝苍白之色。

她的举手投足间尽是旧日痕迹，分明显着一种摄人心魄眼神，那眼中的层层叠叠的白与黑，原是为她而来。白色与黑色的间隙，生出重重魔影，令人不敢正视。

齐然不惊叹道，这样的女子，怕是越老越迷人。或许她早已如此笃定，以致丝毫不惧怕时间。还是直到最后，连时间都会败给她，夺路而逃。

片刻过后，看着下首站着一排模样秀丽的女子，齐然心下却道：会不会有顾湘婷在里面呢！当下瞪大眼睛仔细观看，希望凭此找出一个长得有点像张惊声的人来。

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吴檐的咳嗽声，齐然左右一看，才发现众人分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而杜煜雪的脸上更写满了怒意，仿佛自己的头上正戴着个“色”字似的。不由在心中大叫冤枉啊！

正感无地自容时，却听迷雪城主问道：“你们掌门可还好？”

吴檐接口道：“掌门一切安好，多谢城主挂念！”

迷雪城主微微点头道：“各位不需多礼，这几日在这里不必拘束，只是不许到后殿去！明日我会派人拿签给你们，抽好签后，会立即统计，明晚会告知你们将要面对的对手，后天正式开始比试！如果没其他的事了，你们可以先下去了。”

“等等。”齐然走到吴檐的前面，朝着迷雪城主喊道。

迷雪城主黛眉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问道：“有事吗？”

齐然点了点头道：“请问城主，这里是否有位叫作顾湘婷的姑娘呢？”

底下一排女子这才尽皆露出疑惑神色，但也终于明白刚刚这男子原是在找人的。

“你问这个干嘛？”迷雪城主也微微错愕道。

齐然双手平摊，往前一伸，手中一物，白光闪闪，寒气腾腾，正是‘水芒’。

“水芒”，迷雪城主眼中似有几分泪花低吟了一遍，用一种仿佛已经穿透到过去的空洞眼神，直直地盯着‘水芒’。

齐然皱了皱眉，能让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现出如此表情，想来这里面的故事一定非常坎坷，当下道：“我乃青木峰张惊声座下弟子，奉师命来此送剑给顾姑娘。”

“张惊声！”迷雪城主冷哼了一声，似是及不情愿听到这个名字，满脸怒意，却不知怎么的用手轻轻的捂住胸口，低低的喘了几口气。

众人只道她悲痛至极，却唯有齐然看出些许不对，似是想到了什麽奇怪之处，眉头也皱得越发深了。目光紧紧落在了迷雪城主的身躯之上，看了一会，齐然眼中那点疑惑之色，却是越来越重了。

迷雪城主那眉宇间闪过的分明是几缕戾气啊，齐然心中飞快地掠过这个念头，不知怎么，背上如有芒刺一般的微微刺痛感。走火入魔，这是齐然唯一能像到的词！

正疑惑之际，却听迷雪城主冷冷地道：“把剑给我，我会交给她的。”

齐然默思了片刻，耳旁却似忽的响起了方才那女子的声音，“玉琉叶，七叶棉，无雾草，羽翼藻，芷竹花……”心里暗道这些到底是什么用的呢？

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却也留了个心眼，他暗中加了一股‘混柔气’，左手法诀一捏，‘水芒’便缓缓飞到迷雪城主手中。

寒光摇曳，飞影幢幢，落在迷雪城主的手中，然后最终缓缓黯淡消散而去。却是在一个不经意间连迷雪城主的上身竟也连着晃荡了少许，戾气隐去，却又似仍有痕迹。

齐然心中却已经有少许分明了，恭敬道：“师命已经完成，如果城主没有其他吩咐，我们这就下去了，城主好好休息。”

赏花厅，顾名思义有众多的花朵，齐然凭栏站立，不知在这样的夜里，又有几朵花开，几枝花谢。

他心中颇有些安慰，这些日子以来，时常颠沛，又尝尽了饥饿与用尽气力之苦，但这一身修行，却似乎更有进境，并未有些许荒废。特别是对万物的灵觉更是如新，旁边的暗哨已然全在掌握之中。

已是深夜了，各个玄关的长明灯依旧白亮。

“玉琉叶，七叶棉，无雾草，羽翼藻，芷竹花。”齐然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念道。

对了，西书院三字从齐然的脑里直直蹦了出来！似有终有所感，齐然立时往西书院走去。

“这位公子，不知深夜你要前往何处？”一个声音从前方隐蔽处传了过来。

齐然并不知道西书院的位置，正想引一个人出来问问呢！便道：“恩，我深夜睡不着，听说迷雪城有很多古籍，想去看看，不知姐姐能否带路呢？”

那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盯着齐然看了看道：“你是云霄阁的人？”

齐然点了点头道：“对啊！”

“你们云霄阁不是有很多秘籍了吗？干嘛还要来这偷看啊？”那女的不解地问道。

齐然心道原来把我当成来偷秘籍的了，瞪大眼睛道：“谁要看你的秘籍啊，我自小喜欢医书，我想去看看行不行啊？”

那女子想是没料到，他突然那么大声，吓了一跳，然后低声道：“城主喜欢安静，不要那么大声，你要看医书，我带你去好啦！不过你说的只看医书哦！”

齐然急急点了点头，也似是没想迷雪城的女子也有这般的一面。

西书院，灯火通明，似是仍有人在其中。齐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洁白的窗纸映着红融融的灯火，灯花，星星点点的，凭吊在上方。桌旁，茶盏已凉，未曾续上，或许也来不及续上罢！

一个女子正在灯火底下胡乱的翻查着各种书籍。

齐然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刚才在街上买药的女子，她全身白衣。齐然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更不记得这句话到底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在很小的时候，白色灵魂就知道要忍受痛苦，顾全大局。在很年轻的时候，白色灵魂就想要隐藏自己的才华，因为太多的才华与优点，对白色灵魂来说，有时反而像沉重的负担。迷雪之白，便是宛若如此。

齐然捡起了几本堆在地上的书，随便翻了几下，是医书，然后齐然从一堆书架上一本一本的翻着，渐渐的一页记载慢慢的映入了他的眼帘，“玉琉叶，七叶棉，无雾草，羽翼藻，芷竹花”解天下百毒，五种草药均是手捻即碎，采集颇为不易。”

齐然心道：“中毒！不可能！还是她谎称中毒，实际却是另一番模样。不对，这五种草药均非凡品，又怎么会在一个普通的药店里找到，而且用的那么急！

“你是谁？”那女子好像终于找到了似的，脸上带着一丝喜悦问道。

齐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道：“我是云霄阁的人。”

“云霄阁，”那女子低低吟了两遍，然后突然急切地问道：“你是哪个峰的？”

“青木峰，不知姑娘……”齐然刚想开口一问，不想那女子已经打断道：“那你的师傅是叫张惊声喽？”

齐然点了点头，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大叫道：“姑娘是否顾湘婷？”

那女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齐然笑了笑道：“你爹爹让我来找你的啊！”

嘻声渐歇……

夜正浓，北极之光高悬天际，隐隐有颓萎之势。

西书院之外，悄无人声。一个孤单影子，徘徊在浓浓灯火之中，在淡淡烟火虚无缥缈间，漫无目地翻着，翻着。

刚刚，顾湘婷翻看了的书籍都一一摆在手边，在得知自己的父亲特意送剑给她后，她便急着跑开了，似乎父女的关系也并不是想象中的这般的差。

‘子午神奇功法典’最后一章：“迷雪城，‘玄冰神鉴’第十重，中心魔，中冰毒。治法，无。”

齐然自然知晓‘玄冰神鉴’乃迷雪城无上心法，练至第九重已经可以傲视天下，无人能挡了，更遑论第十重。

只是世间万物不莫如是，越是高等的东西，所要遭受的危险自然也就越大。听师傅说过，早在五十年前，迷雪城主已经练成了第九重，贯绝古今。而当今，天下太平，魔道衰退，可是她竟然还想强练第十重。

或许正如传言所说，迷雪城早已经想取云霄阁而代之，门派间的比试怕早已经演变成了权利之争，只是为了一个第一的名号。

齐然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回了房间。回廊清清，悄无人声，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拳头，握得这般紧，以至于指甲都深深刺到了手掌之中。

到底为了什么？百年苦练道法，到最后难道仅仅为了争一个虚名吗？说到底，连他自己或许也担着这般的使命，凡尘之事，终究是脱之不去，不然又能何如？

正思间，远方‘水芒’的感应在一点一点消失，看来已经被炼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