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和嘟嘟走后，马元无所事事，就躺在“阳光四方体”想心事——从童年、少年、青年到结婚生子、营建家庭，以及到家庭的变故，他都一一翻“晒”，把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事，一股脑儿梳理了一遍。想到开心的事，他在会心一笑；想到不开心的事，他兀自叹息。有什么办法呢，人生就是这样。古人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他只有静等命运的公正裁判，结果是忧是喜，现在他还不能估摸。

正当他在想心事的时候，手机想起了一串熟悉的铃声。下意识地，他按下接收键，手机里传来令他三个夜晚也睡不着觉的好消息：“明天开庭，你作好心里准备，出庭！”

手机是欧阳律师打来的。之前，他在想心事，冷不丁收到这个消息，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心里五味杂陈。欧阳律师的电话，犹如一杯蜂蜜，让马元看到了希望。

“是谁再呼唤.....”欧阳律师的电话刚结束不到二十分钟，马元的电话又响了。电话是嘟嘟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告诉马元，明天开庭，你做好开庭的准备，出庭！嘟嘟的电话与欧阳律师的如出一撤，唯独多了点的，就是对马元的关怀，什么祝贺你，什么要换上干净的衣服，不要在法庭上丢脸，等等，低低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叫他如醍醐灌顶，舒服！

这一夜，马元又失眠了。他怔怔地望着顶板，眼里充满期望，内心像被掘了一条深沟，所有的不快像流水一样奔流出去。舒服呀！此时，舒服、开心，对于马元来说，无疑是世界上最让人忘不掉的字眼。

夜很静，但马元的心里泛起无数波澜。他的脑海里迅速形成了一种想法，要把事情再梳理一遍，倘若自己能够得到发言，就要用有力的言词刺破对方经营的屏障。他知道，此时，对方一定在奔走，穿斗，想方设法不让自己败诉。虽然马元的想法有点残酷，但他是弱者，弱者如果没有更好的“武器”，势必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所有，这种想法非常必要。于是，他又在冥思苦想，尽力想出有利于自己的思。

马元在想的时候，那双眼睛时而眯着，像响午时分的猫的眯眼；时而鼓着，像准备“战斗”的公牛的鼓眼。他的眼睛在夜里，时明时暗，宛若天空中的两颗星星。

马元在想心事的时候，脑里储藏的事铺天开地的，像很多人在搏斗，其实，他是在自己和自己搏斗。当然，真种搏斗，一定损耗了他的几十万个脑细胞......

天终于亮了。鸟雀叽叽喳喳飞过监狱的上空。马元收到欧阳律师的短信，开庭在翌日的早上十点下午，地点在D城，就是他和嘟嘟补鞋的那座城市。因为D城距离监狱将近50公里，所以狱警在早上七点就把马元带上车。治安车直奔D城，约莫十点半就到D城的法院。

马元被带到法院时，审判庭上已经坐满人。原告方和被告方被一条巷到隔着。原告这方，除了坐着嘟嘟、陶三、小东、小秀和马元的一些家族中人，还有很多旁听者；被告一方坐满了很多人，视乎要为被告压惊，或者增添气势什么的，西装革履的人居多。

马元被带到原告席。隔着一堵黄色的突出的墙，就是两个被告席。一般来说，被告席应该只有一个，这次特殊，被告有两人:蓝秀、姬成，所以，法院特别设了两个被告席。马元站在被告席上不到十分钟，姬成、蓝秀也分别带到被告席。在被被告席上，姬成昂着首，眼睛望向天花板；蓝秀望着马元，眼里充满复杂的表情。

审判庭的次序是这样的——在庭前准备上，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请公诉人、辩护人以及附带民事原被告双方诉讼代理人入庭就座。随后，书记员大声喊“全体起立”，审判庭上的人就齐刷刷地站起，然后是审判长、审判员、人民陪审员入庭就座。之后，书记员提高声音分贝说：“请坐下，报告审判长，开庭前准备工作已就绪，请开庭。”审判就开始了。

审判长落座后，审判员、书记员一次落座，在高高的审判台上，那座次像一条弯曲的龙。

从原告席上望去，审判长是个很胖的人，圆而肥的肚子，挺起身上的西装，状如西瓜，一看，他的肚子里就装满了不少肥油；如果再往上看，他的脸上堆满了蠕动的肉，圆圆的脑袋戴着一顶帽子，宛若一处丘陵。审判长的嘴里叼着香烟，因为距离远，马元看不清是大中华或是其它名贵牌子的香烟，总而言之，从他吸出的烟味可以判断，这种烟一定价值不菲。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大声说：“G省D县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根据《九州刑事诉讼法》第m条和第n条有关规定，今天审理公开审理由D县人民检察院向我院起诉的第一被告人姬成涉嫌谋害罪、第二被告人蓝秀涉嫌谋害罪一案。现在宣布开庭。（再敲法槌）

审判长的话音刚落，另一个书记员拖着太监一样的声音高喊：“传被告人姬成、蓝秀到庭，请执行法警为被告人打开戒具。”于是，被告席上传来法警为姬成和蓝秀打开锁链的声音。庭上的所有人一起扭头望向姬成和蓝秀。

审判长眼望着姬成和蓝秀，大声说：“被告人姬成，你像合议庭陈述一下你的基本情况。于是，姬成低着头，带着沙哑的声音陈述了自己的姓名、年龄、文化程度、籍贯、职业、住址等情况后，审判长接着说：“被告人蓝秀，你在本案前是否收到过法律处分？”蓝秀低着头说：“没有，法官，我是冤枉的，都是姬成这个鬼拿的骗了我，请法官明察”。蓝秀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飘进法官和法庭内的人的耳朵里。

“是否已经收到检察院起诉书的副本和附带民事诉讼副本诉讼权利书？”审判长问。

“收到的，法官！”姬成回答。

“两被告坐下。”审判长没有说“请”，这是法庭的规矩。

审判长接着说：“根据《九州刑诉法》第X条和第Y条有关规定，本案依法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合议庭由审判员李海山、马大贵和人民陪审员向春组成，李海山担任审判长并主审，书记员高兴和阮东担任法庭记录。”

直到此时，马元才晓得今天的审判长是李海山，书记员是高兴和阮东。从座次上看，太监声音就是阮东，猴子脸，卷头发，手中的笔在两只指头之间旋转着。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审判才正式开始。马元感到，这种场面就像农村里杀年猪一样，主人家先生好火，在火上加上大锅，然后往锅里注满水，等水烧开后，主人打开圈门，撵出待宰的肥猪，一帮人一哄而上，按住肥猪，有的捆猪嘴，有的掰猪脚，有的抬血盆，有的把猪用梯子什么的工具抬上案桌，然后杀猪匠掰着猪嘴，左手用刀在猪前脚上狠敲几下，最后使劲力气，一刀捅进猪的喉咙......嘿嘿，真形象。

马元想着，嘴角露出笑容。审判长看着他的表情，狠劲敲了几下法槌，大声说：“原告马元，严肃，你想蔑视法庭吗？”

马元被吓了一跳，如梦初醒，站立了身子，接受审判员的问询。

他平身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场面，心里泛着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