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芊璃房内，气氛却不似鱼池那般欢乐。

“夫人，王上他不是刻意想要瞒您，当年，他本是......”

“笃！”慕芊璃将茶杯扣在桌上，目光随着指尖的撩弄扫着杯壁的花纹。“无需多言，我明白自己位分卑微，未敢奢求任何。‘夫人’？我怎当得起！”

“砰！”地一声，江寒竟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叩拳，“望夫人能体恤王上，他是有苦衷的！”

“江寒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被这一跪慌了神，忙低下身伸手去扶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快起来！”

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拗得过江寒这身长七尺的男儿，又是习武之人。她的眉目间敛上浓重的哀情，化也化不开，跪坐在他身边，望着地面。

“好，我听你说，你快先起来！”十分无奈，只能如此。

江寒见她这副神情，站起身来，又将她扶到椅上坐好。

“ 王上必是要先顾大局的，赤琰千千万万的百姓，命运可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她低着头沉默。江寒以为她还在生闷气，觉得委屈。语重心长地看着她，又道：“我知道您心里委屈，您要相信，这么多年来，您在王上心中的份量从未减轻过。每日每夜，他都在念着您啊！”

仍然沉默，她一点点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想说，何况，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您何不就顺了王上的意思，带着筠涯小公主到赤琰去，回到王上的身边！？”他激动得有些难以自制。想不明白，深爱的人何苦互相折磨！在一起，难道不好么？”他见慕芊璃只是低着头沉默，便这么说下去。

“至于位分，是有些难。但...这不能说明王上最爱的不是您啊。况且公主也这么大了...太后就是考虑孙女，也不会亏待您的。”

她觉得胸中好像灌满了醋，还浸则黄连，酸与涩相夹杂，憋得自己好难受，恨不得拿来尖利的刀子将它一把划开！

位分？亏待？公主？江寒他就是这么想自己的？

恐怕澜笙他，也一样吧。

多委屈，多难过，心里多酸多苦，她好想一字一句好好解释清楚。可是这样就真的有用吗？好累，解释这工夫，也无必要再费了。

她作为一个烟尘女子，虽只是弹唱，到底沾了那惹人争议的字眼。她有自知之明，怎会执着于那些东西。能遇见即是缘，相爱更是万万幸，她知足了！

可是要如何开口，他们才会懂得。“唉......”她只有长长地叹一声，乏力地扶住前额，倚在窗框边。那一声叹息，其中多少心酸无奈！

二人的对话，似乎沉默才是主旋律。

直至慕筠涯的到来，仿佛及时雨，打破了这僵局。

随着房门被突然推开，二人都打起了精神，站起身来朝门的方向看去。

见是慕筠涯回来了，慕芊璃的眼中升起了无尽的疼爱，还有些责备。几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揽过她，担心地四处查看着女儿是否有恙。“外面下雨呢，可淋着了？”

“没。”慕筠涯低着头小声答道。

江寒也闻声前来，用大手摸了摸慕筠涯的头，结果甩出不少雨水来！

“还说没呢！”慕芊璃嗔怪，“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那是因为有娘啊?”她抬起头望着有些责备之情的慕芊璃，笑得甜甜的，跟朵花儿似的。

弄得慕芊璃哭笑不得，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到门口去唤了湘卉来，叫她下去备些热姜汤来给筠涯驱驱寒。

她又偏过头去，调皮地对江寒吐了吐舌头。江寒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这小丫头从小就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让人不怜也不行。

慕芊璃才不任她得瑟耍宝，扯了她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擦干了头发，梳上两个包子髻。

待一会儿湘卉端来了热姜汤，又守着她喝个精光才作罢。

看着筠涯缠着江寒玩得好不开心，那如花般烂漫的笑在她稚嫩的双颊绽放。慕芊璃真的好希望女儿就这样不要长大，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宁愿她永远不要经历那些爱恨挣扎。

湘卉悄悄凑到了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她的神色霎时变了天，眉眼低垂，眼底糅杂着惊讶、失落、哀伤、担忧和期待，还有藏得深深的一抹锋利。

可她是为人母的女人，这一点上，她是绝不容质疑的伟大。

望向活泼可爱的筠涯，她的目光渐渐趋于柔和，散发着慈爱的光芒。

“筠涯，你过来，娘跟你说...”

“嗯？”她转过头来看着娘亲，又回转过去对江寒笑笑，跑了过来，拉住慕芊璃的手，倚在她身边。是爱撒娇喜欢粘人的小女孩。

“滢姨找娘有些事情，这会子就要赶着去了。待会儿得麻烦你江寒哥照顾你了。”

慕芊璃看向江寒，意味深长的一眼。

“嗯。”江寒点头表示应允。“这个......”还是藏不住话，他最后提醒慕芊璃道，“我说的那事，还请夫人慎重考虑。”

她还是保持沉默，不予正面回应。

筠涯表现出明显的疑惑，却被娘以肢体语言示意，“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许过问。”

那便不要只讨没趣了，她吐吐舌头，去想些有趣的事情了。譬如，那个可爱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