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华菅兮，白茅束兮

珈蓝话说得决绝，四周萧萧的风声也掩不住她因为愤怒而散发出来的戾气。

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珈蓝一惊。

楚墨默默地站在她身侧，“不必有任何顾虑，按照你想做的那样去做吧。我从前不想成为你的负担，现在也不想。”

珈蓝看到楚墨眼里深深的哀伤，他为了这天下万民所承受的苦难，为了她所承受的苦难，她都知道，都明白。

只是她虽然不曾抛弃他，这天下如今却是不要他了。

“既是你的子民，我如何能不顾及。即便他们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不管不顾的。”珈蓝握紧了楚墨的手，试图安抚他。

“不必了。我在魔域里时，曾问君若，他选择去魔域做魔君，是不是因为想到天帝会因为他的原因迁怒无辜的世人。可是君若说，那怎么可能，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天下如此之大，他在乎的不过芷芯一个人而已，要的也不过是芷芯一个人而已。我与他一样，要的不过你一人而已。他们死了，不过是重入轮回，并不会真的就消亡了。而对我来说，失去你，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楚墨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顺着风，进到了珈蓝的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像是有万钧之力砸在心上。

既痛不欲生，又停不下来。一停，就死了，就了无生机。

一定要这样惨烈的方式，才足以表达。

“我不忍。”珈蓝还是这样说。

“我知道。”楚墨这样说。

高子离最烦的就是看见他们这样旁若无人的深情款款，他暗自捏诀去试探性地攻击珈蓝。但是都不等珈蓝身旁的众人出手，珈蓝也不曾动一动手指，高子离的攻击就土崩瓦解了。

一时间，高子离脸色煞白。

他知道珈蓝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她已经厉害到这般田地。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高子离就掐住了红衣的脖子，千黯剑也随之搭上一旁玄衣的脖子。玄衣和红衣此时已经被打回了原形，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妖女珈蓝你听着，我知道我奈何不了你。你也别得意，要救这两个妖怪，就自己走出来，躲在后面做什么？！”

“不自量力！”珈蓝银牙一咬，放开了楚墨，“你等我。”

“嗯。”楚墨点头。

珈蓝一走，楚墨身后的斯言和两位将军即刻走到楚墨身边，“陛下，您不能不管他们的生死！”

楚墨早没有了先前的那般忧色，面容平静而悲凉。

“如今，我再不想理会这些纷纷扰扰了。你们不必多说，骂我也好，怎么样都可以，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虽然想救天下人，天下人却只当我在杀他们。我能如何？”

最悲凉不过如此了吧。

斯言轻叹一声，“是了。就此作罢吧。”

说完，斯言走到树林旁，一撩衣袍的下摆，就坐了下去，闭上眼养神。不过是轮回之苦罢了，但愿下一世是个太平的盛世。

两位将军早就是将生死看淡了的人，一路陪着楚墨走来，也算深刻体会到了世事炎凉，罢了罢了，那就罢了！

“只是可惜了你们跟了我一场，到头来我却只能放弃挣扎。”楚墨抱歉地说，目光一直都在珈蓝的身上。

珈蓝此时凌空站在护城河上，仿佛脚下踩着云朵般熠熠生辉。

“高子离，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高子离迟迟不放玄衣和红衣，珈蓝是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动手了。

“倏”的一下，锁妖链凭空而来，珈蓝看都不看一眼，那锁妖链到了她跟前就停住了。“愚蠢，这样的俗物，也想困住本王！”

高子离冷笑，“自己把自己捆起来吧，妖王。”

珈蓝双眼微眯。

“快点！”高子离手里的剑逼近玄衣的脖子，玄衣黑色光亮的皮毛隐隐可见血丝。

锁妖链重新飞起来，很快就将珈蓝捆住。

一被捆上，珈蓝就暗道不好，锁妖链上不知道被谁施了法术，竟然克制住了珈蓝的一部分妖力。

高子离的背后看来还有人在，不然他如何会拿到神物锁妖链，而且能够在这锁妖链上是这样等级法术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搞不好是天界的天仙。

可是芷芯明明说过，天帝明明说了不管这事的，不然也不会叫芷芯来救珈蓝。

心思转了好几个轮回，珈蓝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高子离看珈蓝被捆上终于笑了，“叫你的人马，退回雾隐森林去，你当知道，我人界虽然好侵犯，但是你若是大张旗鼓地来犯，天帝也是不会不管的。”

的确，天帝只说不管她和楚墨的事，但是妖界和人界若是真的打起来，天帝也不能袖手旁观。毕竟天界的多数天仙都是人界的人类飞升的，远古的仙神死的死坐化的坐化，没剩下几个了。

“都给本王退回雾隐森林去！”

“王！”底下的妖族众人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没听懂本王的话吗？还是要让天帝亲自来跟你们说？”

幸好，十里外就有一块雾隐森林的地界，妖族一行人退到边界上，仍是注视着珈蓝这边的情况，随时准备冲出去。

“高子离，你说的本王都照做了，但你也该知道，本王要杀你不过是转念间的事，他们本就没必要出手。你最好，记清楚本王的话。”

护城河对岸很快又只剩下了楚墨等人。

高子离目眦欲裂，等了这么久的契机，终于来了！

“妖女去死吧！”

高子离高喊着，手里的千黯剑随之扔去，直奔珈蓝而去。

珈蓝不动，静静地在原地等着。

她的妖力被压制了一部分，只有等到千黯剑到了近处她才有把握一击将千黯剑震开。

毕竟是前世楚墨的身体化成的具有灵性的除妖剑，珈蓝不敢大意。

可是千黯剑只是到了珈蓝的眼前就停下了，不再前进。

珈蓝猛地回头，就被楚墨拉进了怀里，“乖，不要看。”

楚墨从背后抱着珈蓝，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手就抚上她的双眼。

珈蓝只听得耳边楚墨温柔的话语，其他就什么都没听到。

“陛下！”两位将军的惊呼将珈蓝震醒！

发生了什么？

珈蓝的眼泪滚落下来，一颗一颗地停不下来。楚墨挡下了那把剑。

“那剑伤不了我的，你怎么这么笨啊！”珈蓝挣扎起来，奈何锁妖链上的术法到底束缚着她。

“没事，我知道伤不了你。”楚墨终于放开了珈蓝。但是同时，他也一把将珈蓝推到了岸边，自己站在护城河上方。

珈蓝看到千黯剑从楚墨的身后刺进去，楚墨面对着她，她能看到楚墨胸前的剑尖。鲜血顺着剑身滴落下来，很快染红了楚墨一身月牙白的衣袍。

楚墨在对她笑，轻松愉悦地笑。

“傻瓜，担心什么，千黯剑，是我的剑啊。”

珈蓝明白过来。

千黯剑既是灵剑，肯定是要认主的啊。只不过高子离用自己的血养了千黯剑那么久，所以千黯剑一时之间就只认得高子离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楚墨的血交在千黯剑上了，那么，千黯剑就该认主了。

果然，千黯剑“嗡”的一声自己推出了楚墨的身体，珈蓝急忙运起妖力帮楚墨愈合了伤口。

城楼上，高子离脸色煞白。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此刻的千黯剑不会再认楚墨为主了吗？不是说千黯剑上已经被施了法术，足以配合锁妖链上的法术杀掉珈蓝吗？

怎么一瞬间就又变成这样了呢？

看着楚墨身上没有鲜血再涌出来，珈蓝稍稍放下了心。

一旁将军走过来，想给珈蓝解开锁妖链，但是珈蓝微笑着哟摇头，“着锁妖链，不是你们能解开的。”

楚墨看着珈蓝，微微一笑。

“等着我。”

“嗯。”

刚才珈蓝跟他说过的话，此时换成了他跟珈蓝说。

楚墨转身，城楼上，高子离脸色灰白地抓着玄衣和红衣，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他也是大意，竟然相信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人的话，以为那么容易就可以杀了珈蓝。也不想想，珈蓝是万年九尾狐，兮亥那么精密的计谋都没能杀得了她，还不够明显吗？

楚墨却不理他。

只见楚墨随手一挥，城门大开，城内的民众都惊奇地看着这个昔日他们拥护的帝王，此刻犹如地狱的使者，浑身是血地漂浮在空中。

其实是很吓人的场景。

“我楚国的子民们。”楚墨就这么凌然站着，千黯剑漂浮在他身旁，发着寒光，似乎是在位自己伤了自己的主人而难过一样，不安地躁动着。

“是我楚墨对不起你们，没能给你们安定的生活。今日，我楚墨就给你们一个交代。我知道这些年来，妖界对你们来说就像噩梦一样，可是我们缺没有办法去掉这个噩梦。我曾经在魔域呆过一段时间，你们不需要知道魔域是什么地方，哪里有位天神，告诉了我一个方法。这个方法可以在妖界和人界之间，留下一道屏障，两界从此不能随意穿梭。我想，这样大家就可以放心了吧。”

珈蓝心脏一紧！楚墨是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