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是想了想，刚刚也不知道言书墨来了多久，有没有看到些什么，明天有机会好好问问他。这种事情，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的意识里还有对刚刚所看到的异景的疑问，不然总不能是她眼花吧？

“两种极致的景端？是什么？”容是忽然问道。

林岳看了容是一眼，她好像已经沉浸到故事里去，眉眼中有一种隐忧。这故事他也只是听家里老人说的，神乎其神，反正他是不信的，但说到那两种不同的景端，他有些也怀疑，“据说，两人中一人可以看到极致美景，繁花异常，另一人则只能看到极致败景，荒草漫天。好像说的是一人生一人死，一人荣一人败。”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都轻了。

听林岳说到这，容是不由屏住呼吸，拜托！言书墨你最好不要看到什么呀，就顺便来逛逛然后顺手救了她最好。一人生一人死？一人荣一人败？那，谁生谁死？谁荣谁败？

这么想的，容是随口就问了出来。

林岳此时也是一副正经模样，再不见半点嘻嘻哈哈神色，凛然道：“自然是见生者生，见败者死。”他是不相信这传说，因为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过真人真事，但还是不由地心怀敬畏。

容是的心忽然一松，然后又隐隐不安起来，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只有一个人看呢？还能看到生和死吗？”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也说不定。

林岳瞧着容是略带紧张的神色，没想到她倒是问得仔细。因为当年爷爷跟他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有他心思玲珑的奶奶想到这个问了出来。他爷爷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这样的：

“不会。生死本就相对，有生亦才有死。一个人看湖，湖就是湖。两个人看湖，才会有人生死相对。”

没等林岳说完，容是就觉得自己仿佛忽然置身冰窖，浑身寒的发抖。必得两人！必得两人！那他看到了，看到了死！他要死了吗？言书墨要死了！？搞什么呀！她怎么回去跟颜思陌交代？！

林岳没注意到容是的异常，一脚踢开前面的小石子，又接着道：“我爷爷说，是看到死景的人将自己的生机都给了看到美景的人，以己之败垫彼之荣。”他记得这么清楚，就因为是自己当时听到了很是震惊，就跟容是现在的表情一样。

说完这些，他有些嬉笑的神情又回来了，看容是还呆呆愣愣的，就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是吧？这故事听也就听过了，你可别当真。不过说实话，你刚才可看到些什么？还有那个言先生，他什么时候到的可看到什么？”

容是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回答他？所以只好不回答，刚好也到了她的园子，她抬眼一看，原来是叫怡香园。她连自己住的园子都不知道，怎么找得回来？所以才几过家门而不入。没想到却出了这么让人心伤的事。

她的心情是彻底地被那个故事给破坏了，心里一面劝自己不要相信这么诡异不合常理的事情，一面又担忧，就怕言书墨会出什么事，还是那句话宁可信其有。而且，言书墨刚不就出了事么？

这件事过去好几天，容是都躲在自己住的园子里没出门，因为她心里还有疑惑，对于林岳说的那个故事仍心有余悸，就想着要是她不出门不见言书墨，那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可怜容是就是这么想撇开她跟言书墨的关系，老天爷也没如了她的意，又过了两天，恰逢林岳跟林震一起去参加沈威的八十岁寿辰，怡幽园居然遭了火灾，火势滔天，几乎蔓延了整个怡园，起源处怡幽园整个烧毁殆尽，连一旁的怡松园、怡霜园和怡情园都波及到了，可紧邻的怡香园却一丁点事都没有。消防车出动了五辆，紫薇湖里的水都快被抽干了才扑灭了那场大火。

容是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原先她心里尚存的一丝戏谑之意完全磨灭，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反复想到，这个故事难道是真的？

事后治安调查了火灾原因，原来，上次林岳辞退的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因为丢了林家的工作，心情颇为沮丧失意，回家没几天就因为车祸死亡，消息传到林家，与她交好的一个姐妹想着以前两人一起做事一起休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但世事无常，人说走就走，便想着好歹姐妹一场，给她烧点什么吧。她原先是准备在她们一直工作的怡香园祭奠姐妹的，但是居然被言书墨给碰到，他自然喝止了她的行为。而她原本就有些怨恨言书墨和容是，想他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凭什么来管林家的家事？恼恨之下，趁他没注意就跑到了他居住的怡松园去祭拜。秋霓虹就干燥，又有风，她一件衣服刚点着就被风一刮落到了旁边的怡幽园里，瞬时就起了火，烧了小半个怡园。

她一看那大火，立刻吓傻了，回到怡香园就卷了铺盖准备偷溜，也是火太大，众人都赶去救火，让她得了个空溜到大门口，差点就要跑掉，最后竟还是被言书墨给拦了下来。

容是听着这些事情，看着治安一一询问众人坐着笔录，盯着那个纵火的妇人厚实的肩膀瑟瑟发抖，心里一片凉意。呆坐了那么久，她都不敢看旁边浑身是伤的言书墨，好像看不到的话他就会好好的一样。这样自欺欺人。

身后有仆人们的说话声，一一传来，在嘈杂的会客厅里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唉，这次可多亏了言先生，要不然大小姐铁定出不来！”

“何止大小姐！要不是言先生，这次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还有，要不是他，肯定让那个老蹄子给跑了！这个老太婆，这次害得林家好苦！治安先生一定要把她抓进去关几年！”

……

一瞬间，他就从那个让人可怜的失忆男变成了众人景仰的大英雄。

容是瞥向斜对面坐在轮椅上的林敏，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脸上根本看不见一丝一毫的难过，反倒兴奋地抓着林震的手，目光不时地瞥向容是这边来——当然不是看容是，是看容是旁边的言书墨。因为冲进大火里救林敏，他受了几处烧伤，头发也烧焦了不少，看上去极其惨烈，正有家庭医生在给他抹伤药。

林岳正在跟治安交涉，目光不时看向林敏，里面满满的都是怜惜，林震也是一脸疼爱自责的守着林敏，她看上去比言书墨要好些，但也是一脸黑灰，烧焦了很多头发。

就在这当口，容是一一扫向大厅里的众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多余的，有人在声讨，有人在上药，有人在表达爱意，独独她在看众人表演，好像完全没有她的戏份。到底，关她什么事呢？

一人生一人死。像个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