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问心

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五月底赶回了胭脂畔。守在玲珑殇的师弟一见我们回来，忙欣喜的问好，我们四人各饮了一杯玲珑殇，我又给流星舔了几口，以防它经过红堤绿柳时受惊。

早有师弟通知了大家，所以当我们进入未央广场时，一大波师弟师妹围了上来，一会儿问师父去哪了，一会问三师兄怎么没回来，再又问京都的新鲜事物，最后竟问起了流星的来历。

我们四人着急向师叔回禀一切，便草草应付了两句，答应稍后一一道来。十师弟热心的想帮我把流星牵至马棚，流星却打了个马鼻表示不喜欢，我只好带着歉意说:“流星性子独特，师弟就放养它吧，它有事会来找我的。”

十师弟顿感惊奇，询问道:“二师姐，我能和它做朋友吗？”

我摸了摸流星的脖子，笑道:“那你要问它咯，它可是很有灵性的！”

那边白茜唤我:“阿柔，快随我们去见师叔！”

我应了一声，指着十师弟对流星道:“好好跟他玩，一会儿给你找吃的。”说罢，赶上白茜与姊妹花，一同进了未央次阁。

三月未见，师叔保持着一贯的气定神闲神清气爽，他仔细阅读完师父的信件后，对我们四人微笑赞叹道：“此行不仅没给无极门丢脸，还让阿策误打误撞成了文武状元，确实可喜可贺。从今日起你们每人都有一日休假，不用去学堂听课。”

我欢喜的大叫一声，作势就要给师叔一个大大的拥抱，师叔皱紧眉头，伸手阻止我靠近他，“阿柔总是急性子，听我说完，此番虽让我无极门名声大振，但也预示着日后道路的艰难。”

众人忙道：“还请师叔主持大局。”

师叔摆摆手道：“掌门在信中说的很清楚，她不在胭脂畔的这段时间，由你们的大师姐白茜暂代掌门一职，我从旁协助。”

我与姊妹花忙向白茜挤眉弄眼的道贺。

师叔轻咳了两声，正色道：“其他人也别闲着，我有事交待你们做。”

众人抱拳道：“但凭师叔吩咐。”

师叔对姊妹花二人吩咐道：“秋月和秋水去未央首阁挑两件不一样的兵器，但要注意，分则能独当一面，合则相辅相成。明日清晨来此晨练。”姊妹花应了一声，忙退下准备。

师叔又向白茜道：“今日你且回房休息，明日起，在未央首阁闭关修炼三日。”

白茜说了声是，便也退下了。就剩我一人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师叔，希望他能给我分配一份好差事。

师叔绕着我走了一圈，吩咐道：“跟往常一样，先把你们此番带回来的物品归类存入未央三阁。”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师叔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嘱咐道：“白茜闭关修炼我需要从旁协助，你要暂代我的职责，将我平日里交予你的本事交给你的师弟师妹。”

我愁眉苦脸道：“教书说教我最不擅长，我擅长用拳头说话。”

“不愿意？”师叔问道。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师叔叹了口气道：“本想，你若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就将千颜术传授给你......”

“什么术？”我竖耳听到关键字眼，忙讨好的拉住师叔的衣袖，“我这人吧，虽说狭义当头，但我好歹出身书香世家，教书说教应该信手拈来，毫无难度的，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我是最好不过的。”

师叔好整以暇的望着我道：“答应了？不反悔了？”

我使劲的点点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师叔抿嘴笑道：“阿柔这样重情义，实在让我感动，等你师傅回来，我就去她那里将千颜术的秘籍偷给你......”

“偷？”我惊奇的张大嘴问道：“为何要偷？师叔不会吗？”

师叔朝我眨眨眼道：“我只说传给你，没说我会啊。况且这千颜术可是你师父的独门绝技，绝不外传！”

我立刻反应过来，师叔挖了个坑把我绕进了陷阱里，没好气道：“师叔你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有心情欺负我这小辈啊。”

师叔连连摆手道：“阿柔，这可不是欺负小辈，兵不厌诈，你忘了吗？”

我瘪瘪嘴道：“你老人家将把军打仗的那一套都用在套我话上了，这不是欺负小辈就是诡计多端。”

师叔笑着哼了几声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交待你的事情务必办好，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我对着师叔的背影做了个极丑的鬼脸，趁他没发现之前赶忙退下了。

好不容易将带回的物品归类清点完毕，已到了晚膳时分，我随便吃了几口便去十师弟那里找流星。

很显然十师弟还没有和流星成为朋友，流星对十师弟捧在手上喂它吃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呼哧呼哧地打着马鼻。

我才一靠近，流星便撒欢的跑过来，主动跟我亲近。十师弟无奈的望着我道：“二师姐，我想尽了法子，它就是不吃。”

我接过十师弟手上的食物，送至流星嘴边，它三下两下吃个精光。我安慰十师弟道：“流星可能受过专门训练，不随便吃东西。”

十师弟道：“原来是受过训练啊，难怪我刚刚想帮它卸下马鞍，它差点没踢死我。”

我笑着摸摸流星的脑袋，向十师弟道：“它一路奔驰不停，我带它去休息，明日你再来找它玩。”

十师弟高兴道：“我定会让它和我做朋友的。”我点点头表示认同，牵着流星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房不见白茜，找了一圈才发现她正在屋顶上小酌，眉宇间尽显疲惫，我一跃至她身旁，轻声唤她：“师姐，你怎么在屋顶上？”

白茜一瞧是我，嫣然一笑，递过一只酒杯道：“阿柔，陪我小饮几杯。”

我伸手接过，自斟一杯一饮而尽。望着白茜眉眼之间的愁苦，不禁问道：“师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白茜仰躺在屋顶之上，笑语盈盈道：“没有，我很开心。”

我亦卧倒在白茜身侧，看着白茜本应倾城的容貌，此时却不上一层愁云，“师姐你甚少饮酒，除非是有心事，我们姐妹三年，我还不清楚你的习惯吗？”我轻声问道：“你的不开心，是因为沐彰之吗？”

白茜微微一愣，答道：“不是因为他。”

我迟疑道：“是师父吗？”

白茜面色无奈的瞧了我一眼，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慢慢饮着，“阿柔，我自小跟随师父，师父养我教我，犹如亲生母亲般对我爱护有加，我今生亦只认定她一人，如今我的江湖名声与地位，都是师父帮我筑成，我这一生无以回报。自我懂事起，便以无极门下一代继承人来要求自己，无时无刻都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快点成长起来，好为师父分忧，我也一直这样做着。”

我点点头道：“师姐，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我们一众师姐弟都在心里敬重你。”

白茜苦笑着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是我做的不够好，我遇到了彰之，动了不该动的感情。因为他，我渐渐偏离了原有的计划；也因为他，我几次违抗师命，不愿返回胭脂畔；更是因为他，师父亲口对我说，她很失望！而我，明知道深陷儿女情长是不对的，却难以自拔。”

我安慰她道：“师姐，你是人，活生生的人，理当有自己的感情，人若无情，岂不是跟木偶一样？我想师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她老人家只是想让你快些接任掌门罢了。”

白茜望着我莞尔一笑，那笑容里竟透露着丝丝绝望，“阿柔，你知道吗，无极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身为掌门，终身不得嫁娶，只将一生无私奉献，势必让我无极门名扬四海。”

我心中一震，无极门竟有这样的规矩，难怪师父终身未嫁，师叔也一生未娶。而白茜若是接任掌门，那她与沐彰之不就是相爱却不能相守吗？一念至此，我不禁同情她，问道：“师姐，你自己是怎样想的？”

“若是以前，我定义无反顾的接替掌门之位，终身只为无极门。可如今，我有了顾虑，有了悸动，有了希望，我突然不想让自己承受这么大的压力，背负那看不见的责任。我有心上人，为何不能追求幸福呢？”白茜眼神迷茫，无奈叹道：“可是我不能抛下养我教我的师父，我舍不得，也不允许自己这样做。”白茜眉宇间尽显无奈，她看向我，问道：“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是倾心交付的爱人，如果要你选，阿柔，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一口气喝下，“要我在爹和薛岚之间做选择，简直比凌迟而死还难受，我宁愿自己先死掉，也不想看见他们拔剑相向。”

白茜感叹道:“是啊，我们都是重情之人，所以受苦的总是自己。我努力想在师父与彰之之间平衡，却总是将自己陷入困境。”

白茜的苦楚与身不由己，我感同身受，“那天师父叫你单独谈话，是要你接任掌门吗？”

“师父只是要我履行自己该尽的责任，”白茜仰天叹道:“如今我进退两难，既不能对不起师父，又不能辜负自己的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想起临行时爹的话语。不禁问自己，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该选择谁？

白茜见我面色凝重，安慰我道:阿柔，若真有那一刻，只相信自己的心便是了。

我点头道:想不通便不去想，总有一天会解决，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就让我们姐妹不醉不归！

白茜爽朗一笑，与我同饮杯中酒！

第二日，白茜正式进入未央阁闭关修炼，昨夜的谈话象是晨间的露珠，不知不觉中已消失不见……而我，也将担忧埋藏在心底，开始清心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