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绝顶

妖姬气得浑身发抖，尖声嘶叫道：“姓时的老王八蛋，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边叫边嗖地一声拔出了寒冰剑。妖姬震怒之下剑一出鞘，在清晨的阳光之中，发出一阵蓝幽幽的寒光，十丈开外，仍觉寒气袭人。

说起寒冰剑这里有一个出处，那寒冰剑是天山绝顶之上极是难得的玄铁铸成，这玄铁埋藏在千年的冰峰之下，冷硬无比，当年的铸剑师花了十年功夫，方铸成一对雌雄剑，这对剑分别为妖姬母女所得，妖姬使的正是其中的雄剑。这剑不但尖利无比，还有一大妙处，可以消暑，六、七月的暑热天道挂在屋中，满屋清凉，这寒冰剑实是天下至宝，妖姬母女自是钟爱无比，平时不肯轻易示人。

老废物一生在江湖中滚爬，岂不知其中厉害，赶忙摆手道：“慢着、慢着、你这老妖婆，干嘛不问青红皂白，动不动就要提剑杀人，老废物向来对你的武功剑术佩服得紧了，但是你要杀老废物，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完，又威胁地哼哼两声。

妖姬脸色铁青，她知道老废物这下倒不是在吹牛，她和老废物的武功相差不大，以前自己虽然胜了，显然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况且，对方还有一个帮手土行孙，这两个老家伙是一个鼻孔出气，要对付起来真的很难，那土行孙一直到现在都没露面，也不知正猫在哪个角落里，说不定正在暗中打自己的主意，想到这里妖姬背上不由有些发凉，她不安地斜眼扫了扫四周。

老废物见妖姬脸上神色游移不定，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乐得哈哈一笑道：“老妖婆，你我都是老大一把年纪，正是颐养天年之际，干么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两个打一个商量好不？”妖姬道：“你这老王八蛋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有屁快放。”

老废物嘻嘻笑道：“老妖婆，你真是不识好人心。老子大清晨巴巴地赶来，是心疼你这鬼婆娘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你这婆娘却认为老子不怀好意，老子拍马屁拍在牛屁股上，自己先弄了没趣。”说完，摇着手中的那只油汪汪的鸡，又故意拔开酒葫芦的盖子，不停地摇头叹气。

妖姬望着那只肥硕的土鸡，鼻子里满是美酒的味道，肚子里不由一阵咕噜咕噜直响。说实话她此时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前肚皮贴肋骨了，这只鸡和美酒对她来说实在有莫大的诱惑力，那举着的剑尖也不停地颤抖摇晃着，脸上神色甚是犹豫。

老废物叹了一口气道：“老妖婆，这天山派也是出自峨眉，算起来乃是一家人，你为何要帮那蒙古人来我灭大宋，这可和敝师怀柔大师当初的本意可是大相径庭，怀柔大师在天山创天山派，原是要和中原武林联成一气，将武学发扬光大，你是怀柔大师爱徒，她老人家的本意你岂不知？现如今你罔顾大师本意，执意与中原武林为敌，死后有何面目见怀柔大师于地下！我看你还是悬崖勒马，让你女儿放了魏帮主，才是正途。”

妖姬让那老废物这番话说中心思，这也是她迟迟不肯与蒙古人联手的真正原因，一张脸不由自主地由红转白，由白转红，可是要依了老废物，自己这半生的心血不免就要付诸东流，心中委实难决，半晌才勉强挣扎道：“你这老不死的，这是要教训老娘莫？”

老废物两眼望天笑道：“不敢，不敢！可是这森林无边无际，即使你的脚程再快，怕是三天三夜也走不出头，老妖婆，老子好像记得你四天四夜滴水未进了，我听说即使是那精壮汉子，怕是也熬不过七天七夜，你老妖婆前脚已经进了棺材的门，怕是……嘿、嘿……”又连着干笑几声。

那妖姬让老废物说得心底一股股冷气直冒，她知道这两个老家伙不怀好意，是要把她拖死在这原始森林里面了。她让老废物一骂，原本还有几分悔意，可是这两个老家伙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那乖戾的性格就上来了，心中杀机顿起，就冷冰冰地威胁道：“老娘要是活不成，也得找两个垫背的。”

老废物仰天长啸道：“老妖婆，老子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三人在这茫茫林海之中，颐养天年，岂不快哉！想不到你老妖婆如此执迷不悟，油盐不进，老子杀不了你，只能让你当饿死鬼了。”

说完，扯下一块鸡腿，提起葫芦咽了几口美酒，大呼道：“如此美酒佳肴，快哉！快哉！”

妖姬受他如此一激，两眼一瞪银牙一咬，嗖地一剑就刺了过去，妖姬心里打定主意，上来就是一付拼命的打法。妖姬的天山剑法一施展开来，的确非同小可，那柄寒冰剑随风起舞，在阳光下泛起一朵朵浪花，就如同一团团雪花飞舞，明明是五六月的天，周围却卷起阵阵刺骨的寒风，连那周遭的小树都给刮得东倒西歪的，气势十分惊人，妖姬要做最后一搏，自然是倾尽全力。

老废物一时让妖姬攻了一个手忙脚乱，一边跳跃着躲避，一边找空隙反击，嘴里还不停调侃道：“乖乖，老妖婆的羊角风一发作起来，真是不得了。”

走得十余招，妖姬的剑招一招紧过一招，方圆几丈之内寒风瑟瑟，杀气涌动，老废物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蝴蝶，笨拙无比地在那剑网之中穿行，那气浪压迫得老废物喘不过气来，老废物吃过妖姬的大亏，知道她寒冰功厉害，如何敢和她肌肤相接。

如此一来老废物畏手畏脚，不能尽情发挥，自己本身功力就难免要大打折扣，要说真实功夫，两人至少也得走到百招开外，方能显出一点差别来。老废物心存顾忌，再加上妖姬横下一条心，非要拉这老废物垫背，根本就不防守，那剑只在老废物的要害之处晃动。

几招之内老废物连遇险招，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却说妖姬一招白虹贯日一剑向老废物当心点到，老废物见妖姬来势凶猛，嘴里大叫了一声：“乖乖，蒙杀亲夫莫！”赶忙滴溜溜地转了一个身，这一剑算是避过了，可是妖姬早就料到他会躲避，后面却藏了一招极为厉害的暗着，叫做“绵里藏针”，右手剑一虚挑，左掌却向老废物胸前按来。

老废物想不到妖姬中途变招，此时无法闪避，只能用双掌去硬接，可是这样一来未免就中了妖姬的诡计，双掌只要和妖姬的掌一粘，就得承受对方的寒冰功，这又是老废物特别怕的，宁愿此时被那妖姬毙了，也不想受那寒冰功之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远处有人叫道：“老妖婆，接招！”突然一件黑兀兀的东西发着呼啸之声，向那妖姬扑面而来。

妖姬如果不接这黑兀兀的东西就可以一掌把老废物打成重伤，但是她明白这东西一定是那土行孙所为，肯定是一件利器，妖姬虽然凶悍，也不得不先行自保，只得伸手一抓，把那东西抓在手中，只听得一阵嗤嗤之声，那物件里竟冒出了一股股浓浓的黑烟，刹那间林中就被黑烟所罩，什么都看不清了。

妖姬赶忙把手中物件一扔，挥起寒冰剑护住自身，半晌，那浓烟才慢慢散去，妖姬睁眼一看，老废物哪里还有踪影，早就借着这股浓烟逃遁了。再看地上那物件，原来是一个黑乌乌的楠竹管，想来那管中装了硫磺，硝烟，这些东西本来就不伤人，如果妖姬不管它，那老废物早就伤在她掌下了。

妖姬只气得周身冰凉，呆怔了半天，一剑向旁边一棵盆口粗细的树挥去，那树颤颤巍巍地摇晃了一阵，轰然一声倒地，溅得四处尘土飞扬，再看那切口，居然平平整整没有半点褶皱，如此巨大的一棵树竟被那妖姬一剑挥断，这份内力，让人实有说不出的胆战心惊。

妖姬气急败坏地在林中搜寻了一阵，实在找不到二人行踪，方才在一颗大树下坐了下来，她觉得心慌气闷，眼前直冒金星。她清楚自己这是年事已高，饥饿劳累之故。她微闭着双眼，盘算着怎样去找口吃的。一想到吃的，那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直叫起来，更麻烦的是那胃也挛痉起来，丝丝地钻心地疼。

妖姬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恐惧，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别说抓住那两个老东西，拖也会把自己拖死。她必须得找口吃的，不然这两个神出鬼没的老东西，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可是这茫茫的丛林里，虽然不乏生物，但要找口吃的，那却也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一抹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把那斑斑驳驳的光点投射在湿润的长满青草的和飘满枯叶的草地上。也投射在妖姬那憔悴的苍凉的晦暗的脸上，此情此景实在是凄凉无比。就在这时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扑簌簌地飞了过来，远远地站在一丫树枝之上，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妖姬，突地又欢快地高叫了一声，举着翅膀呼呼地飞走了。

妖姬见自己境地如此凄凉狼狈，还不如那只小鸟，不由有些泪眼迷糊起来，心中对那二人愈加痛恨，半天方又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去。她清楚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得走出这片原始森林，她很想像昨天那样能够碰到几户人家，如果再有人家，一定想办法去讨口吃的，那怕抢也要抢口吃的。

可是这森林之中人烟太稀少了，她走了半天连个鬼影也没见着，更不用说人家。她很想返回去，去找那几户人家。但是又摸不着方位，走着走着倒意外地碰到了一汪泉水。

这汪泉水下有一个方圆几十丈的小潭，潭水清澈碧蓝。妖姬伏在潭边喝了几口潭水，虽然暂时解了渴，可是那肚子却越来越饿。潭水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她不由摸来摸自己异常憔悴的脸，一时悲从心来，心里是说不出的绝望。

妖姬喝完水后，心里突然一动，就在潭边一块草丛里伏下身来，妖姬耐心地伏在草丛之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在倦意上来眼睛模模糊糊地要合上之时。她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她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顿时睡意全消，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她慢慢地抓起摆在一旁的寒冰剑，这种意外之喜让她的身体和双手都不禁轻微地颤栗起来。

慢慢地那灌木丛中出现了一头领头的梅花鹿，接着又出现了几只，其中有一只小梅花鹿显得异常可爱，一双清纯胆怯的大眼睛让人横生爱意，不忍下手。那些梅花鹿显得异常小心谨慎，每走两步都要停下来四周望望，方又才迈动脚步。

妖姬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她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她要等到最佳的攻击时候，她清楚这些梅花鹿的速度，一旦失手那就前功尽弃了。

那些梅花鹿终于走到了潭边，东望望西望望后，才放心地低下头来喝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鬼母猛地一直身，手中的寒冰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半弧，直奔那头小鹿而去。

只听啪地一声，那头小鹿应声而倒。鹿群顿时大乱，瞬间就走了个一干二净。那鬼母从草丛中正说要跃出，就听得一阵哈哈大笑，那土行孙早她一步将小鹿提在手中。

妖姬不由又惊又怒，喝了声：“你这老王八蛋，快放下小鹿。”可是，那土行孙哪里肯听，狂笑着拖着小鹿就走。妖姬拾起寒冰剑拔腿就追，两人在这崇山峻岭中不要命地追逐起来。

土行孙号称天下轻功第一，那也不是吹出来的，他拖着一头小鹿，脚步还是快捷无比，妖姬只累得气喘吁吁也追赶不上，那土行孙边跑边回过身来嘲笑妖姬，妖姬恨不得一步赶上，把这土行孙千刀万剐。

两人渐渐奔上一个悬崖之上，前面再无去路。妖姬面目狰狞地阻住了土行孙的退路，剑尖直指土行孙嘶声叫道：“放下！”谁知那土行孙哈哈一声冷笑，随手向后一抛，小鹿呼呼地越过土行孙的头顶，直冲悬崖之下。妖姬惊呼一声，也顾不得旁边的土行孙，几步抢到悬崖边，探头一望，下面竟是白雾皑皑的万丈深渊，心里一急，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了。

妖姬回过头来，两眼衔满泪水，凄厉地冲土行孙点头道：“好，好你个土行孙，你毁老娘的生路，那就留下命来。”边说边不管不顾地一剑向那土行孙刺来，妖姬此时心情激忿，这一剑竟无丝毫威力，倒像乡下泼妇干仗一般，只想着拼命，被土行孙轻轻松松地就躲了过去。

那土行孙干笑两声，撒腿就跑，土行孙知道自己的行为未免有些卑鄙下着。但这鬼婆子是自己平生大敌，依她的豺狼本性，实在不敢给她任何机会。一旦她获得充沛的体力，自己二人难逃毒手不说，江湖上势必再掀血雨腥风，为了江湖安宁，众生计、自己只有老着脸皮，先拔了这颗毒瘤再说。

那妖姬拔腿就追，边追边破口大骂，恨不得一把就把那土行孙抓住，撕个粉身碎骨。可是这土行孙脚步实在快捷，两跃三纵就没了影踪，妖姬气得一屁股坐到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全身软得像一滩泥，想要爬起来都不可能。

妖姬靠在树下歇息，心情甚是抑郁，自己不小心掉在时、土二人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看来无望，自己纵横江湖一生，想不到在这阴沟里翻船，真是可悲可叹。

就这样悲一回叹一回，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鬼母不敢在那树下休息，又跃上树去，想不到这次竟失了准头，从那树上掉了下来。如此三次，方才跃上了树，自己知道是饥饿疲乏所致，心里更加悲凉。

第二天早上，老废物扯着破锣嗓子又站在树下耀武扬威，妖姬见这老家伙如此阴魂不散，心中不由大怒，前次吃了一回暗亏，这次是学乖了。在树上找了一个最佳位置，把那手中的宝剑一挺，居高临下和身扑了下来，一剑向那老废物当胸刺去。

那老废物手中提有一物，见妖姬突然发动袭击，把手一举陡地就向妖姬砸来，妖姬还以为又是硫磺、硝烟一类的东西，赶忙长剑一挥，原想是就中斩断，断了那物件发作的引线，免得让那老废物再次逃脱。

只听扑的一声那物件竟被砍成两半，妖姬一挥之下就感不对，想要收手已然不及，又听得轰然一声闷响，那物中竟飞起了一大群黑压压的老麻峰，嗡嗡地嘶叫着，铺天盖地的向妖姬扑来。

妖姬想不到老废物竟然如此恶毒，居然去找了一个马蜂窝来戏弄她，还没待那妖姬反应过来，她的脸上手上顿时就被那老麻蜂蛰了几十下，一时之间痛彻心肺，不由自主地尖声嚎叫起来。

老废物在山岗之上笑得东倒西歪，妖姬受老废物二人几番捉弄，胸中那口恶气怎么咽得下去，也顾不得峰子的蛰刺，跳起来就要找老废物拼命。那老废物扭头就走，边走边哈哈大笑道：“鬼婆娘，这下大发了。如此多的蜂蜜，可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了。”边笑边去得远了。

妖姬好不容易才将那群老麻蜂摆脱了，浑身上下却受那蛰刺之毒，肿得发亮，一张脸就像发馒头似的，那手连寒冰剑也握不住了。妖姬几次三番遭此愚弄，一口恶气堵在喉头，险些昏了过去。心中暗暗发誓，非杀了这两个老王八蛋不可。

自此之后，妖姬不再有回天山之心，一心只要这二人的性命。三人边斗边走，不觉进了皖南徽州的黄山境内。宋时的徽州本不发达，那黄山之内更加人烟稀少，不要说天山鬼母觅食困难，就连那老废物二人也断了食物。

妖姬这回是学得奸滑了，她见二人不让她寻找食物，她也就用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一见到二人就拼命纠缠，二人均惧她寒冰功的厉害，只有二人合力方能把她敌住，自然也就腾不出身来寻找食物，时间一长，时、土二人也不堪其负，到后来三人竟一般嬴弱，谁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这天清晨，三人吵吵嚷嚷斗到险峻的莲花峰上。这莲花峰是黄山一大险处，这里峰峦叠嶂，山势陡峭，沟壑纵横，深不见底，从下望上望，那白云就在那半山腰上，的确让人胆战心惊，叹为观止。

此时的双方在那莲花峰绝顶就如同几头红了眼睛的狼，妖姬首先抢先占据有利地形，堵住二人的退路，狂笑着道：“你这两个老家伙，和老娘斗了上千里之遥，回回都是见机不妙，撒开脚丫子就逃，今天在这莲花峰上，看你们又往哪里逃？”

老废物反唇相讥道：“老妖婆，稳操胜券吗？老子看也不见得！老子指给了你一条明路，你这老妖婆顽固到底，那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甘。”

妖姬勃然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这两个老家伙，一路上捉弄老娘，老娘恨不得喝你们的血，食你们的肉，今天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啰嗦个屁，拿命来就是。”

旁边土行孙只气得跳了起来，大声吼道：“老废物，你和这妖婆起善心，那还不是对牛弹琴，这老妖婆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老子今天是非亲手宰了这老妖婆不可。”边骂边气势汹汹地向妖姬扑来。

只听哗啦一声响，那妖姬抽出了寒冰剑。左手斜指，右手挚剑自是一招“仙人指路”，快速地刺向土行孙，此时那妖姬连脚都立不稳。可是那剑一出鞘，不由威风凛凛，杀气大盛，的确不失一派宗师风范。

老废物心里不由暗自佩服，心中暗想这些天二人虽然对那鬼婆子大施折磨，让那鬼婆子的功力大打折扣，看这架势今天怕是讨不了好。

此时那土行孙一来一往已经和妖姬交上了手，那土行孙擅长轻功，可是这莲花峰绝顶地势狭窄，地上又是碎石密布，腾跃纵跳的功夫不免施展不开，妖姬恨透了二人，手下丝毫不留一点情面，只过得几招，土行孙就遮掩不住，险象环生。

老废物瞅准机会，一招推窗望月就向妖姬背后袭去，妖姬突地冷笑一声，也不回头左掌往前面的土行孙一推，右剑斜斜刺出，直指老废物的咽喉。

妖姬这招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雪莲摆腰”，可是那剑却又快又准，辛辣无比哪里有半分温柔之气。老废物连退三步，方堪堪避过，心中不由大骇，这妖姬并没有回头，凭着身后的气息，就能准确地判断出老废物出手的方位，这份功夫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这一下大出老废物的意料之外，妖姬近日来饱受饥饿之苦，老废物料定她身体早就虚弱不堪。自以为是胜券在握。谁知妖姬对他二人恨之甚深，只想和他们同归于尽，这人一旦铁了心玩起命来，居然如此锐不可当。老废物二人是连遇险招，要不是他二人临战经验丰富，说不定就伤在妖姬的手上了。

三人人渐渐斗至莲花峰的山巅。那莲花峰地势险要，悬崖陡壁、从山巅望下去，半山腰里云雾缭绕，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丈深。要是常人站在这山巅之上，被这诡异的景色一吓，那腿早就软成一团，站都站不住，更不用说比武争斗了。这山巅之上地形更加狭小，又加上怪石嶙峋，施展起来异常困难。三人此时已经不是在比谁的武功高，而是在比谁的胆量大，谁的耐力更好。

妖姬到了这个地步已知决无生还之理，只想一把扭住那老废物二人，一齐滚下那万丈深渊，一了百了。斗到这般程度妖姬此时已是蓬头搭面，面目更加狰狞，真的成了名符其实的妖婆。三人斗着斗着，那老废物二人渐渐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辗转不开，那妖姬此时稳操胜券，不由乐得哈哈一笑，运起寒冰功和身向二人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人滴溜溜一转，居然从空隙里钻了过来。原来那妖姬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勉强运起寒冰功，可是那身体居然不听使唤，顿时就扑了一个空，由于用力过大，刹不住脚，不由惊恐万状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向那悬崖下掉去。就在这时觉得右脚一紧，被人生生地拖住了。

老废物钻过身后，见那妖姬情势万分危急，本能地一个鱼跃一把抓住了那鬼母下坠的脚。可是那妖姬身体下坠的速度太快，土行孙一见情势危急，也扑出去抓住老废物的腿，刚好那悬崖边有一颗古松，土行孙及时用脚及时勾住那树干，三人虽然一时幸免于难，却像挂鱼干一样挂在了那山崖之上。

三人虽然暂时幸免摔得粉身碎骨，可是要想上来那还真不容易，时间一久，那树干首先就受不了啦，那是一棵长在悬崖边上的小松树，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了，可是这悬崖边全是石头，没有一丝泥土，哪里能给这松树提供半点养料，这树也瘦瘦弱弱，不甚强壮。

那树先是不停地颤抖，紧接着就吱吱呀呀地呻吟起来，有几次险些都把三人颠了出去，老废物一看情形不妙，就大叫道：“土行孙你这老小子赶快松手，不然大家一起去见阎王。”

土行孙怒道：“你这老小子叫什么，唧唧嘎嘎地让老子想不出来主意，老子是一代大侠，岂能干这种没有廉耻之事，你赶快给老子闭嘴，不然老子手一松全他妈完蛋。”

老废物让那土行孙一骂，果然闭口，那土行孙突道：“有了，老废物你这老小子听好了，老子喊一、二、三大家同时用力往上抛，再把自己的轻功使出来就成了。”老废物怀疑道：“这样成吗？”

土行孙怒道：“老子怎么知道，现在只能试试，死马当成活马医，要不然大家一齐往下跳，死了算球了。”妖姬突地冷冰冰地道：“这个主意好，免得大家再斗了。”

土行孙闻言不由大骂道：“你个臭婆娘，你当老子想救你，老子和老废物那老王八蛋有八拜之交，要是老子抓住你的腿，早就扔了个球。”

妖姬在下面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老王八蛋快点扔了老娘，你以为老娘会承你两个老王八蛋的情。”边说边扭动腿来蹬老废物，老废物用另一只手阻挡着，一边急道：“老妖婆你干什么，不想活了吗？”

妖姬在下面嘶叫道：“老娘可不想受你这老王八蛋的人情，快把老娘松开。”说完，在下面更加疯狂地蹬踏起来，这一下情势更加凶险，三人悬在空中，急速地左右摆动起来，就像狂风中的鱼干，随时都有被刮下悬崖的危险。

土行孙急得大叫道：“老废物你个王八蛋，赶快松开那鬼婆娘，不然老子可抓不住你的腿了。”此时上面松树抖得更加凶了，隐隐传来树干破裂的声音。

老废物知道再也不能耽搁下去，急叫道：“土行孙，快来一、二、三。”那土行孙在上面叫道：“听我的一、二、三。”这三字一出口，两人同时用力一抛，那土行孙借机在那树干上一点，竭尽全力反手向头上二人推去，那二人受此推力，居然高高跃起，只听得“啪”地一声，两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可是土行孙自己却掉下了万丈深渊。

原来土行孙料定光凭这股摔力，是把二人送不上悬崖之上，一心想着要救老废物，却没想到老废物紧紧抓住妖姬，死不松手，反而让妖姬成了受益人。

老废物人一着地，就知道了土行孙的心意，心中不由大疼，挣扎着爬到悬崖边上，见那悬崖之下白云缭绕，哪里有土行孙的身影。老废物想起土行孙一生纵横江湖，到头来却落了一个尸骨无存，不由凄然地掉下泪来。

好半天老废物突听得耳畔有人幽幽地问道：“老…老……，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还不就称了…称了你们的意吗？”老废物回头望去，见那妖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自己身边，正满脸歉然地望着自己，第一次他没有在妖姬眼中看到丝毫的敌意，反而那眼里竟有几分柔情在闪耀……

又听得妖姬在旁边自言自语道：“老废物，你…你这…老…老…王…八…蛋，说得…说得…也…也不是…没有…道理，老娘…老娘…没脸…没脸…去见…去见…师父她…她…老人家……”妖姬声音越来越弱，后来喉头上咯了一声，就再无声息了。

老废物本想哈哈大笑两声，可是那嘴张了张，却没能笑出声来。他只好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这一个多月来的争斗，他已经到了油枯灯灭的境地了，他觉得眼前一阵阵金星直冒，生命似乎已在一分一分地逝去……

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沉沉地睡去了，黄昏的时候他们没有醒来，一轮皓月当空，他们还是没有醒来。一切都那么平静，那圆月像一个慈悲的老人，瞪着一双感慨的眼睛无限凄凉地看着他们，低沉的山风在山谷里荡漾着，似乎在唱着一首永恒的挽歌，他们还会醒来吗？或许，天亮之后他们就会醒来，或许，永生永世他们都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