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劝谏

香儿心事重重地回到馨园，天已经渐渐黑了，一路走香儿边想着怎么编排谎话，好回去瞒过魏青。刚进青龙馆就迎面碰上管理厨房的胡妈妈，那胡妈妈原来是香儿的主管，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对香儿很少有好脸色。

自从香儿得宠之后，这小丫头的身份地位一下子就变了，在这青龙馆中俨然成了二当家的，这胡妈妈也算得见过世面的人，如何不知轻重，老远就陪着笑脸迎上来小心地道：“我的大姐，您到哪里去了？帮主已经找过您好几次了，这会儿正在在房里生闷气，连晚饭都没有吃呢。”

那香儿一怔，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就道：“胡妈，帮主是万金之躯，饿坏了怎么办？你们就不能劝他多少吃一点吗？”那胡妈叫屈道：“我的大姐，这个道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岂不懂，帮主他老人家眼中只有大姐您一人，我们哪里能够伺候得着！”

香儿不想和胡妈瞎侃，这些人都是一些势利之辈，想当初香儿可没少受她的责骂，如今香儿虽然身份地位都变了，可是她还是不想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就淡淡地道：“帮主是有些小孩子脾气，你们就不知道哄哄他，胡妈，我不能跟你聊了，我得回去给看看帮主。”

那胡妈赶紧道：“是，是，把帮主气坏了可是天大的事，香儿姑娘你走好。”那香儿淡淡一笑，转身走了。那胡妈望着她施施然的背影，不由轻轻地啐了一口，心中不由又感叹起来，她委实想不通，这青龙馆中不乏千娇百媚的女子，怎么这丑丫头就有如此的好运气，能得到帮主如此的宠爱呢。

香儿还没有进门就见魏青在那书房踱来踱去，看样子是十分的烦躁，可能是听到了香儿的脚步声，魏青又惊又喜几步抢到门口，刚叫了一声：“香儿妹妹……”

突见香儿一张脸白卡卡的，神态甚是萎靡，不由错愕道：“香儿妹妹，你这是怎么啦？不舒服就在屋里躺着，有什么大事如此不得了，连命都不要了莫？”

魏青边说边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香儿的额头，嘴里自言自语地道：“的确有些烫手，香儿妹妹，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自己爱惜自己？快回屋里去躺着，我去给你开个方子，弄些药吃吃就好了。”

香儿出去了一个整天，还以为魏青会盘问于她，心里把要说的谎话早就编好了。想不到魏青一点追问的意思都没有，责怪的话也只字未提，反而如此关心她，心里不由十分感动，那眼泪就涌上来了，眼眶也湿了。

半天才挣扎着道：“公子，奴婢的确有些急事要办，清晨起来见公子还睡着，也没有告知公子，害得公子为奴婢担心，奴婢真是罪该万死，请公子责罚。”

魏青真诚地道：“香儿妹妹，你又来了，我的确是有些担心你，还不是因为你生病来着，你既然回来了我就放心了，还提什么责罚不责罚的。虽然名义上我们是主仆关系，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在我心中你和柔儿一样，都是我的妹妹，你走哪里也用不着要我批准，你想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想告诉我就算了，这点自由你还是有的。”

魏青又叹了一口气道：“香儿妹妹，我们两个人独处时，你不用这样谦卑，这样一来显得我们之间好生分，其实，我心里是很感激你的，要不是你给我出主意，我这个帮主还不知道当不当得下去，花姑姑她们也救不出来，我和你一样，同样出身贫寒，不过我的运气好些罢了，好了，我还是先去药房取药吧，你的身体要紧。”

香儿眼眶一红，突道：“难道公子就不想问问奴婢今天去干了什么吗？”

魏青道：“香儿妹妹，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如果你愿意说你就自然说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干嘛要问，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香儿幽幽地道：“公子就不怕香儿不利于永乐帮，不利于公子？”魏青笑道：“香儿妹妹，你要谋算永乐帮，谋算我早就谋算了，何必还要帮我？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香儿道：“公子，你这人太实诚了，人常说人心难测，世事难料，要是香儿情不得已做了伤害公子的事，不知…不知…公子是否会忌恨香儿？会一剑杀…杀…了香儿。”

魏青奇怪地看了香儿一眼道：“香儿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没有头脑的事，你我如此相知，连这一点我都信不过你，做人还有什么滋味？即使你不小心犯了什么错，自然是当哥哥的责任，我会先责罚自己，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香儿突然发了悲音，哽咽道：“公子，你良心太好，香儿承蒙公子您…您…如此…信任，香儿说…说什么…说什么…也不会负了公子，香儿哪怕…哪怕…粉身碎骨……”话说到后面，心情激荡再也说不下去了。

魏青笑道：“香儿，你这是干什么，好像你真有什么事对不起我似的，好啦!好啦！就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是快回去躺着，我去开了药方抓了药就回来。”

香儿轻声道：“公子，香儿从小就害怕吃药，香儿只是有些头痛，歇歇就好了，今天就暂且免了吧。公子的身体要紧，待香儿去给公子弄一点吃的，出出汗说不定就大好啦。”还是坚持要自己去亲自给魏青做吃的。

魏青无奈道：“香儿妹妹，有病怎么能不吃药呢，要是耽搁了病情……”香儿抱着魏青的手臂软声求道：“公子，香儿真的害怕吃药，公子就暂且饶了香儿这一回吧。好吧，公子哥哥！”香儿又嗲声嗲气地接连叫了两声哥哥。

这香儿本来就是装病，生怕魏青察觉，对她有了疑心。其实，魏青对她不是没有产生过怀疑，只是魏青生性善良，不愿往这个方面去想，香儿身怀绝技，装一点小病那是拿手好戏，魏青内功虽高，却懵懵懂懂的，向来又对香儿信任有加，自然不会怀疑，就被她遮掩过去了。

魏青苦笑着又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你是有病之人，我也不和你生气，既然你不想吃药，今天还是让我照顾你一回，你想吃什么，我去煮给你吃。”

“公子，你会吗？”香儿惊讶道。

魏青点点头道：“香儿，那你就小瞧我了，我从小就帮娘亲干活。娘亲在时，她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我伺候的。香儿，你要吃什么？”

香儿怔怔地看着魏青，轻声道：“真的，公子，我现在好多了，你坐一会儿，饭一会儿就好了。”魏青奇道：“香儿，我不是说我去煮嘛，喔，你是怕我煮的不好吃是不是？我的手艺虽然差些，也不是很难吃的。”

香儿让魏青这么一说，心情又好了起来，轻声道：“香儿也不是病得不能动弹了，再说了，万一有个人来了，还说香儿不懂规矩。公子，香儿哪怕伺候你一生，香儿也是甘心情愿的。”

魏青笑道：“香儿，这不就是一顿饭吗？干么弄得生离死别的。再说了，你干么要跟着我一生？再过两年，等你再大一些，我就托花姑姑给你保一个大媒，给你选一个好人家，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说要不要得？”

“公子！”香儿一张脸通红地道：“香儿情愿服侍公子一生，也不想和公子分开。”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倒无半点虚假。

过了两天，香儿又在门外的院墙上看到了那狼头图案，这次是三个，是血狼门门主亲临的标志，香儿又是激动又是忧郁，激动的是终于可以看见分别两年的父亲，忧郁的是看来表哥说的是真的，爹爹要向永乐帮动手了，自己难免会与魏青为敌，这是香儿最不愿面对的。

为了配合女儿刺探永乐帮的情报，宋大召早在几年前就偷偷在永乐镇置办了一些产业，作为血狼门临时的聚集地。这人很会算计，做事向来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他用重金聘请的全是一些当地人，以做生意为名在外地进行培训，不合格就偷偷杀掉，那联络点中全是一些忠于他的死士，几年下来倒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这回香儿的确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知道自己父翁的心计，父翁既然亲自出马，那就表示他有必胜的把握，她还是想尽力阻拦父翁，她不想看到自己这一生最爱最为尊敬的两个人斗得死去活来。

香儿匆匆赶到联络点，见谢世杰正在门外相迎。那谢世杰面有晦色，情绪不高，香儿知他受到了爹爹的责罚，就关心道：“表哥，爹爹责怪你了吗？”

谢世杰面上一红，嗫嚅道：“姨父…姨父……”谢世杰这次是抱着很大的希望而来，他和表妹香儿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自从表妹被姨父派往永乐帮做卧底，就如同棒打鸳鸯，那谢世杰虽是宋大召亲外甥，可是那宋大召门规甚严，谢世杰不敢丝毫表露不满，只能苦熬时日，等待和表妹有再见的那一天，可是心里难免气闷。

这次谢世杰听姨父说要攻打永乐帮，自认为机会来了，就偷偷潜往扬州，想把表妹带皖南。谁知表妹一点也不领情，反而怪他多事，又受到从后尾随而来的宋大召的责备，一腔希望化为泡影，心情自是沮丧之极。

那香儿此时的心思不在谢世杰身上，就淡淡地安慰了谢世杰几句，随同他来见父翁。

进了门，见父翁正坐在大厅之上，左右分别站了四个血狼门的悍将，打头的是吸血鬼庞飞，依次是白脸狼骆奇，野鹿子呼贝尔，长臂猿浩春。这些人都惊讶地盯着香儿，香儿自乔装打扮以后，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不识。

那宋大召笑吟吟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宋大召身长八尺，环头豹眼，虎背熊腰，相貌极其威武，他得意地嘿嘿地怪笑着对香儿招手道：“来者莫非玲儿？好！好！连爹爹都不识了，玲儿的易容术真是高明无比。”

那左右四人方才如梦初醒，赶忙躬身道：“属下见过公主！”

香儿还了一礼，拱手道：“四位叔叔安好！”

那宋大召上来执了女儿的手，哈哈大笑道：“玲儿，你为了我大辽的千秋大业，妆扮成这付模样，真是委屈你了，爹爹给你记大功一件，待爹爹夺取天下之后，当封你为大辽的第一公主，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那香儿心情激荡含泪道：“爹爹，女儿是来向你请罪的，女儿在永乐帮中卧底两年，都没有探到那武功秘笈《经中经》，辜负了爹爹的期望，女儿恳请爹爹责罚。”

宋大召望着其他几个人又哈哈大笑道：“玲儿，你何罪之有？那秘笈在那时不待老鬼身上，这老鬼行踪诡异，连爹爹也找他不到，你一个小女娃，如何能和那阴险狡猾的老鬼斗？你这两年也提供了不少永乐帮有价值的情报，不然爹爹怎么有能力灭那永乐帮，大家说是吧！”

那几个人躬身道：“门主说得极是，灭了这永乐帮，公主自当首功。”

香儿恭敬地道：“为了爹爹，为了大辽，受些委屈原是应该的。”香儿话虽这么说，想起自己贵为公主，却遭受了两年的为奴生活，被人呼来喝去，受尽屈辱，眼眶不由就又湿了。

宋大召赞道：“不愧是我宋大召的女儿，如此深明大义，爹爹代表大辽皇室感谢你。”宋大召又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玲儿，要不了多久，你又可以回到爹爹的身边了。”

“姨父，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这次一定能将永乐帮灭了，我看就让玲妹回来算了，免得到时刀剑无眼，误伤了玲妹。”一旁的谢世杰赶紧插嘴道。

“是呀，谢少侠说得没错，就让公主回来吧。”那几个心腹也道。

那宋大召沉吟了一下，问香儿道：“玲儿，你怎么看？”宋大召知道女儿自幼就十分聪明，很有头脑，就征求女儿意见。

香儿没有理睬谢世杰接连向自己使眼色，问父亲道：“爹爹这次真的打算灭了永乐帮？”

“怎么，你有其它的想法？”宋大召听出女儿话里有话，不由惊道。

香儿道：“如果在半年之前，爹爹有如此想法，女儿很是高兴，只是……”就把永乐帮最近发生的事，向父亲陈述了一遍，最后道：“女儿认为现在要灭永乐帮，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永乐帮帮主年纪虽小，但很得人心，如果那永乐帮上下一心，凭我们血狼门的力量，一定讨不了好，望爹爹改变主意。”

“公主，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血狼门虽然人少，可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武士，对门主又是忠心耿耿，难道还怕他永乐帮不成。”那吸血鬼庞飞道。

宋大召没有理睬吸血鬼，沉吟着道：“玲儿，你说那小鬼头习成了《经中经》？还把何大能他们放出来了？”

“爹爹，女儿句句是实。”香儿道。

宋大召踌躇起来，却道为何，原来这血狼门和永乐帮的恩怨历来已久，宋大召每次和永乐帮发生冲突都很少占到便宜，如今对方帮主真练成了《经中经》，这可是天下第一神功，宋大召实在没有胜算，弄不好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可大大不划算。

那谢世杰道“姨父，玲妹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这次邀请了江湖上各大门派，好手众多何惧他永乐帮？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我们反悔，徒惹江湖人耻笑。那永乐帮新立帮主，此时羽翼未丰，正是我们铲除永乐帮的大好时机。”

谢世杰又偷偷望了香儿的脸色道：“如果此时不趁机铲除，一旦永乐帮形成了气候，对我血狼门就会构成很大威胁，门主想要成为南方武林盟主势必遭到永乐帮的挑战，我们靠大宋的力量复国就将成为泡影。”不知为什么谢世杰见表妹如此袒护永乐帮，心中大生醋意，又不敢明里得罪表妹，知道宋大召一心想要复国，就趁机激将道。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宋大召贪婪那《经中经》神功，又想做自己的皇帝梦，当即长啸一声道：“杰儿说得有理，此时原是最佳时机，罢！罢！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干大事岂能惜命！我等决心已下，只有勇往直前，死而后已。”

香儿清楚父翁性格，见父翁神态坚决，知道再说无用，就躬身道：“爹爹，为了配合爹爹这次剿灭永乐帮，女儿愿意在永乐帮再呆一段时间，摸清永乐帮的动向。及时向父亲禀告，做到知己知彼。”

宋大召点头道。“也好，不愧是我宋大召的女儿，有如此见识。只是玲儿要小心谨慎，凡是多长一个心眼，有什么不好的兆头，及时抽身而退。”

香儿点点头，接下来几人又商亮细节，直到方案定下来后香儿方才怏怏地退出联络点，香儿表面上虽然淡定，心里却十分惶急，这次父翁倾巢而出，势必和永乐帮有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此事要不要透露给公子，让他早些预防，她是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