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报恩

1．香儿

却说香儿带着闻正贤和帮内的七、八个堂主匆匆地赶到书房，就见魏青自己已经站起来了，旁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四、五个奄奄一息的成大器的小妾，那香儿顿时惊呆了，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帮主！”

那闻正贤赶忙上前一步扶住魏青，关心地道：“帮主，您没事吧？”神态极是恭敬，那七、八个堂主一起躬身道：“帮主安好！”

那魏青不由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大伙儿别…别…这么客气，我…我…没什么，诸位请坐！”那七、八个堂主齐声道：“谢帮主！”却谁也不敢坐。

那闻正贤狐疑地望着魏青，刚才那小丫鬟来报说帮主书房内的情形，闻正贤就估计是这五、六个狐狸精冲撞了正在练功的魏青。闻正贤当时就吓了一大跳，他深知这里面的厉害，这练功之时被人惊扰，轻者重伤，重者走火入魔，一命不保，所以携带帮内几个堂主匆匆赶到。

却说闻正贤见魏青啥事没有，可是那几个小妾身体却冻得僵硬，一个个气息奄奄，明明是受了这《寒冰功》的寒毒，这《寒冰功》是天山派的独门秘笈，这小子怎么会这《寒冰功》闻正贤实在是大惑不解。不过这小子练功之际受了惊扰居然啥事没有，这种能力实在匪夷所思，难道这小子的《经中经》神功已经修炼到了化境？

那开碑手费阳性子最急，见魏青安然无恙，一股火就发泄到那香儿身上，咆哮道：“你这小贱人，居然敢谎报军情，赌咒帮主，本座一掌毙了你这小贱人。”边吼边扑了过来，那香儿惊叫一声：“帮主救我。”身形一闪，就躲到了魏青身后。

那费阳一掌击到，却见那魏青隔在中间，如何敢以下犯上，只得生生忍住，把掌力收了回来。魏青道：“费堂主为何发怒？刚才是本帮主遣香儿姑娘向闻帮主求教，难道费堂主因此不满吗？闻帮主，我看永乐帮的帮规要改一改，免得枉杀好人。”

魏青此言一出，所有人未免大吃一惊。这句话魏青曾对香儿说过，香儿还当他是一时冲动，信口开河，想不到帮主如此守信用，眼见他偏袒自己，心里不由十分震动。那闻正贤赶忙躬身道：“启禀帮主，这帮规是洪老帮主在世之时定下的，须得在帮主例行大会上由帮主提出来，诸位堂主商议后方能更改。”

那魏青点头道：“也好，这事原是该大伙商议，到时我再提出来吧。”那闻正贤又躬身道：“帮主，这几个贱女人私闯帮主卧室，险些酿成大祸，按律当斩。来人呀，把这几个祸害给我拖出去。”

魏青赶忙摇手道：“闻帮主，这事说起来怪我自己，我自己得病，这兰姐儿她们见我得病，意欲救援，只是我这病有些稀奇古怪，反而把她们冻住了，我看就不用滥杀无辜，让人家说我永乐帮是屠宰场了。”

那闻正贤听到最后一句，脸上不由一绿，顿时就想发作，可对方是帮主，又不敢造次。众人见魏青说话斯文有礼，本来大有好感，可是听到最后一句，不由都有些气愤起来，心道这帮主真是没有水平，哪有自己扇自己耳光的，永乐帮是屠宰场，帮主是什么，不是屠夫了莫？

可是这几句话却真真切切地落在兰姐儿几个的耳中，这几个人虽然被那寒冰功冻住，意识还算清醒。都知道那闻正贤心狠手辣，这下必死无疑，谁知魏青却为他们讲情，心中不由大大地感激起来。

那闻正贤见魏青为几个小妾讲情，还以为他是贪图几个小妾的美色，不好再说什么，就躬身道：“帮主，既然没有什么事，属下等告退。”魏青点头道：“也好，你们就先下去吧。”那几个堂主齐声道了一声“是！”躬身退了下去。

那魏青待那闻正贤他们去得远了，突地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脸变得苍白如纸，头上的冷汗淋漓而下。那香儿惊叫了一声：“帮主！你怎么啦？”此时方知那魏青全是为了应付闻正贤他们，魏青的病没有好。

那魏青摇头道：“你先别声张，我要歇一会儿。”香儿赶紧含着泪点点头，那魏青又坐正身体，默默地打坐起来，过了一会只见他突地双掌一伸，把那兰姐儿她们全部罩在自己的掌力之下，香儿知道他是意欲救人，不由又着急起来，可是此时又不敢说话，生怕妨碍了魏青运功。

过了一会，奇迹出现了，只见那群小妾的身下出现了一滩滩清亮亮的水渍，那几个女子的手脚变软，能够慢慢蠕动了。魏青方收起双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魏青伏在桌上开了个方子，对香儿道：“香儿姑娘，你照这个方子去拣些药来，让她们服下，并顺便叫些人来，把她们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想去歇歇。”

香儿见魏青能开药方，心中不由暗暗惊异，这帮主以前是干什么的，难道以前是郎中出身？可是他年纪怎么小，身上却有这么多的学问，真是不可思议。又见魏青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心里不由怜惜起来，就点了点头。

香儿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对垂头丧气十分消沉的魏青道：“帮主，吃宵夜啦。”

“我不想吃。”魏青摇摇头红着脸地对香儿道：“香儿妹妹，兰姐儿她们到底怎么样了？我也没有到她们住的地方看看，常言道这男女授受不亲，我也…我也…不好去。”

香儿咯咯地笑起来道：“帮主你的思想还封建呢，你是江湖豪杰，哪有那么多禁忌？自己想去就去，谁敢乱嚼舌头根子，不怕掉脑袋吗？”

魏青不悦道：“怎么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的，就不能说点别的？”香儿又笑起来道：“帮主心地仁慈，当然是一帮之福气，可是帮主要统领一帮之众，难免要杀人立威，不然，如何能指挥一帮之众。”

魏青惊道：“难道杀人才能立威于人吗？香儿妹妹你没听说战国时商鞅取杆立信之事，动不动就让别人人头落地，弄得人人自危，有什么快乐可言，别人也是面服心不服，真正和强敌对垒，还不是稀里哗啦就垮了。”

香儿叹服道：“帮主就是与众不同，帮主眼光远大，真乃一帮之福。”魏青皱眉道：“香儿姑娘你就别拍马屁了，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冷气直冒，你还是说说兰姐儿她们怎么样了？”

香儿抿嘴一乐道：“帮主真想知道？”突见魏青眼神热切，的确是想知道，就不无醋意地道：“有帮主这样的神医，自然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啦！”

魏青惊异地看了香儿一眼，他听出香儿口气里地不乐，就道：“香儿妹妹，你怎么啦？”香儿脸上一红，发狠道：“她活该！见个男人就装疯卖傻，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了，就该让闻帮主活剐了她。”说到这里面上觉得失口，住口不说。

魏青觉得香儿的话里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就正色道：“香儿妹妹，你这话大有问题，上天都有好生之德，况乎人哉？兰姐儿她们也是人，并没有什么罪，怎么能无缘无故地乱杀一通。况且，我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香儿脸上一红，心悦诚服地道：“是，帮主，只是那兰姐儿平日欺负我们这些下人，常常给我们这些奴婢小鞋穿，奴婢心里很是痛恨她。帮主如此心地仁慈，奴婢偷她欢喜原来是不对。帮主心胸如此宽广，将来必成大事，倒是和那成帮主有些不同。”

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脸红红地道：“您别嘴这么甜，见人就姊姊妹妹的。我们都是您的属下，您这样不是折杀我们吗？说起来好像是我们不懂规矩似的。”

魏青想不到自己称呼人也错了，看香儿的神色又不像真生气，就呐呐地道：“香儿妹妹，我娘亲在世时说见到比自己大的女子要叫姊姊，比自己小的女子要叫妹妹，这难道也有错嘛？”

香儿想不到魏青说话有时很懂事有时又如孩童一般，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帮主娘亲的话当然没错？可是您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是帮主哩！大家都要唯您马首是瞻，您这样叫会让人笑话您的。”

魏青哑口无言，暗道香儿说当帮主有生杀大权，那就能随便杀人莫？一个人做人弄得人人都怕？那和鬼有什么区别！活人活到这个程度上可谓虚假之极，无趣之极。可是又没有话能够反驳香儿，半天才怏怏地道：“当帮主有这么多好处，可是我还是宁愿不当这个帮主。把自己悬在空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好累人的。”

魏青前面的话香儿听得好笑，后面的话就听不太懂了。心里奇怪地道，这个帮主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自己又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他了，心里不由咚咚地跳了起来。就道：“帮主，还是吃点东西吧！”

魏青摇摇头，他肚子里真还有些饿了，可是他知道这些是好东西，很贵的，他觉得自己成天无所事事的，不该吃这么好的东西。他很想告诉香儿，随便给他做点什么都行，不要浪费这么贵的东西，但又怕香儿笑话他，就道：“香儿…是谁让你们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香儿愕然地道：“这是闻帮主和胥总管说的，他们说帮主这几天需要补养，要厨房尽量给帮主做些好吃的。”

魏青心里一惊，心里道这两个人好阴险。他们是想腐蚀他跟那个倒霉的成帮主一样，到头来让时大哥给杀了，我可千万不能上这些人的当。可是觉得自己又有些小人之心，就沉思着地对香儿道：“香儿，我看这房子住的里面全是些女子，那天来时见这永乐帮中有不少人，其它的人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我一个人也没见到？”

香儿见他问得怪异，愕然道：“这里是帮主的专门住所，只有帮主在这里住，帮主不召见他，谁个敢来？这些女子是专门来服侍帮主的，帮主难道不知道？”

魏青惊道：“乖乖那我不成了财主老爷？要这么多人服侍？”说完，不住地摇头。

香儿见他言语天真，就抿嘴笑道：“可比财主老爷强多了，哪个财主老爷有这么大的气派？”魏青心道，这话倒是不假，我们村的老爷虽然有几个仆人，那气派就差多了。想来安馨柔就生长在这里，怪不得她娇气得紧不能吃苦。如果柔儿知道他住在这里，不知会怎么想？

魏青沉思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道：“香儿妹妹，我想了好久。我不需要人服侍，也不需要住这么大的房子。我在乡下住惯了，自己什么事都能干。”

香儿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兰姐儿的伤势。就道：“帮主，你是慈悲之人，兰姐儿她们吃了药，过段时间就好了，倒是有一个苦命的女人，你倒应该去看看。”

魏青心里一动，难道香儿说的是花姑姑？魏青知道花姑姑被闻正贤抓回了永乐帮，到永乐帮后一直想打听花如雪的下落。苦于无处着手，如今听香儿这么一说，一颗心又怦怦地跳了起来。喜出望外地道：“我正要找她，香儿妹妹，你带我去吧！”

香儿颇为奇怪地看了一眼魏青，点点头道：“帮主，奴婢带您去可以，可是帮主您要承担责任哟，不然，胥总管会打死奴婢的。”

魏青点点头道：“香儿妹妹你放心，我叫那妹妹就会把你当自己亲妹妹看，他们谁要是欺负你，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护得你的周全。”这话斩钉截铁极是真诚。

香儿傻傻地看着魏青，眼睛突然就湿了，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香儿没有这个福分做帮主的妹妹，但香儿愿意服侍帮主，一生一世跟着帮主。帮主，香儿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帮主答应。”

“香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站起来说吧。”魏青赶忙来扶香儿。

那香儿挣扎了一下，并没有起身。含泪道：“香儿身世凄苦，自幼就没了娘亲疼爱。父翁…父翁…他……香儿实在是孤苦伶仃。今得帮主垂怜，香儿情愿一生一世服侍帮主，从今往后香儿就叫帮主公子，帮主愿意否？”

魏青点头应诺，魏青对那个帮主的称呼实在厌烦已极，觉得香儿称呼自己什么都比帮主强，又觉得公子还是压人一级，没有哥哥那么亲切自然，但香儿执意如此，只好同意了。

香儿提着一个灯笼在前面引路，在馨园的房子之间穿行。魏青想不到这馨园九曲连环的，还真像一座皇宫一样。心想这个成帮主真是腐朽、奢华，有点钱全花在这上面去了，自己今后有了钱一定不会这么干，可是有了钱干什么呢？一时有茫然无绪。

正想着，他们已走到一座高大的住宅前。香儿上去敲了敲门，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打开了门，香儿对那女子道：“英英，你进去给白姑娘通报一下，帮主来看她来了。”

那女子显然吃了一惊，从眼帘下偷偷地看了魏青一眼，怯怯地小声道：“帮主请进吧”

魏青听香儿说不是花如雪，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也不知道香儿为什么要带他来见白姑娘，既然来了又不好不进去，就跟在她们后面向里走去。到了里面来到一间小屋，门口站着两个携刀的卫士，戒备还挺森严的。香儿对那两个卫士道：“你们两个暂且退下吧，帮主来看白姑娘来了。”

那两个兵士一听说是帮主，赶忙躬身退下。香儿带着魏青进了里屋，只见窗前伫立着一个婀娜的女子，由于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她的表情，这么黑的夜晚，也不知外面有什么东西让她如此出神。香儿向前迈了一步，轻声唤道：“白姑娘，帮主来看你来了。”

那女子身体抖了一下，蓦地转过头来。魏青突然感到一震，整个人都魂飞魄散起来。在清亮的烛光中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孔，美得足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丧魂落魄。只可惜女子却是一脸的愤怒，待看清魏青的面孔时又变得一脸的惊愕。颤声道：“你…你是…”

香儿赶紧向前走了一步，柔声安抚道：“白姑娘，成帮主已被大师伯杀了，这是我们新帮主。”

那白媚娘冷冷地看了一眼魏青，低声怒喝道：“小狗贼，你杀了我吧，要想我从了你们永乐帮，今生今世也别做这种清秋大梦。”

魏青一愣，心道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当我是魔鬼，好像我挺喜欢杀人似地,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要杀你。到了此时，心里也慢慢明白这女子是谁了，就叹了一口气道：“白…白姑娘，我知道成帮主杀了你父母，你别难过…”

说到这句有觉得这句话不对，人家全家人都死了，当然会难过啦，就红着脸真诚地道：“其实，我心里也很难过。白姑娘，我放你走吧，你回家去好不好？”

香儿一听这话大喜，她眉飞色舞赞许地看了魏青一眼，赶紧对那白媚娘道：“白姑娘，我们帮主放你走呢，你还不谢过帮主。”

白媚娘心里也极是惊愕，可是她根本就不相信，她圆瞪杏目厉声道：“你别假惺惺的了，你永乐帮杀了我全家，我今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你还是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了你这个小狗贼。”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心中显然恨极。

魏青想不到这白媚娘如此烈性，无奈道：“白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成帮主杀了你全家是他不对，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不是被时大哥杀了嘛！白姑娘，今天实在太晚了，你就暂住一宿，明天我就会对闻帮主他们说，派人送你回家去。虽然你家人都被杀了，我确实心里也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回家好好地过日子去吧。”

魏青这几句话说得诚诚恳恳，白媚娘倒无话可说了，她惊异地看着魏青，心里还是不肯相信，难道这小鬼头在打什么鬼主意，想骗得我的信任？我还是不要上他的当好了。

再说父母血海深仇，被这小鬼头几句好话一哄，我就不报了？但有觉得这小鬼态度真诚，不像欺骗人的样子。这小鬼虽然是永乐帮主，但他并没有杀自己家人，自己把这么大的冤仇强加在他身上，是有点说不过去，心里不由十分矛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