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护送(2)喝酒
2.喝酒
却说魏青和安馨柔从桃园里归来,已到了晚饭时间。刘妈把他们送过前面大堂来了,那大堂修缮得极为高大庄严,厅中摆设十分豪华,显眼之处是中间的那张供桌,上面有三尊刘、关、张的镀金塑像,供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贡品,可见三人对其的虔诚程度。
刘妈要二人进屋,到三人塑像面前行礼请安。那魏青自幼便喜欢听评书,对这三人如何不知,也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安馨柔自幼便学习礼节,如何见魏青如此,也就跟着磕了几个头,那刘妈见两个孩子知晓礼节,不由喜动颜色。
从那大堂之内出来,刘妈又将两个孩子带进旁边的客厅,只见那屋子的中央有一张大桌,刘驼子早已正襟危坐在中央,两边打横的是他的两个义弟。那刘妈早抢两步躬身禀道:“老爷,公子和小姐极是乖觉,已经给三位圣人请过安了。”那驼子鼻子里哼了一声,神态颇为满意地道:“好!让他们坐下。”
刘妈赶快安排两个孩子坐下,又躬了躬身退到一旁。紧接着,有七八个奴仆端着食盒走了进来,须臾之间,那桌上便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较之酒楼之上的更为丰盛,齐整。魏青一天之中似乎从地狱之中来到天堂,变化之快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他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心中暗道,这三人排场好大,这么一桌子菜怎么吃得完,不浪费了莫!
魏青又偷眼看了那三人一眼,见三人表情各异,还算得上柔和亲切,心里稍定总觉有些忐忑。仆人给三人斟满了酒,来到魏青面前不由犹豫了一下,那关老二目光暧昧笑眯眯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饮酒的,满上,满上。”那仆人赶紧给魏青斟上,魏青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推迟道:“二师父,我不会喝酒。”
“你小子今天表现不错,面对那闻太监,都有几分临危不惧的味道。难道死都不怕,还怕喝酒不成?再说了英雄豪杰哪有不饮酒的,你既然想跟着我们兄弟,就得学会喝酒。学喝酒就是学做人,知道吗?”那老二关人杰边说摇着头上那一颗红殷殷的珠花,抓起起面前一碗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把那碗底向魏青一亮,抹着嘴冲魏青嘿嘿一笑。
魏青吃逼不过,想想今天见那侏儒喝酒杀人的洒脱劲,心中那股豪气就冲上来了,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喝点酒算什么,如今既然跟了这三位师父,说什么也不能给花姑姑丢脸。端起那碗闭着眼睛,也学那张老三,直起脖子就是一阵牛饮,幸好那仆人见魏青只是个孩子,只斟了半碗。
那关人杰见魏青如此豪爽,不由大出意料之外,干笑着塑起大拇指赞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矣,是我辈中人。”
可是魏青那半碗酒下肚,开始只觉得辛辣烧喉,有股热气直冲肚底,到也好玩。想不到那股热气盘踞在肚子,是越聚越多,久久不散,继而在肚里翻江倒海般地闹腾起来,接着又影响到四肢头脑,脑子里也迷迷瞪瞪地,看周遭的事物糊糊涂涂的,在眼前飞旋。
魏青心里明白,想努力控制自己的失态,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了,两手不由自主地一阵乱摆,酒碗也不知怎地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了。头也重重地撞在桌子上,一时手脚酸软就趴在桌上不动了。
安馨柔惊呼一声,站起来拼命地摇着魏青叫道:“青哥哥,青哥哥,你怎么啦?”声音里竟带了哭腔,那魏青嗯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安馨柔怒视着那仍旧嬉皮笑脸的关人杰,跺脚尖声叫道:“你们…你们不是好人,尽欺负人!我不跟着你们啦,青哥哥我们自己走吧。”说完,呜呜地哭起来。
那驼子不高兴看了一眼关人杰不悦地道:“老二,别闹得太过了,还不叫人去做一碗醒酒汤来。”又对安馨柔道:“好啦!好啦!别哭了,你哥哥是喝醉了酒,一会儿就醒了。”安馨柔听他如此说,哭声方渐渐小了。
魏青在那桌子上趴了一会,觉得那酒劲在慢慢地消退,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身体也十分笨重,心想自己一定是面红耳赤模样十分难看就不敢抬头。耳中听得那驼子哑着声音在盘问安馨柔他们的来历,安馨柔声音清脆,稚气十足,倒是把她和魏青相识的事说得非常详尽。心中暗暗赞叹,柔儿妹妹见过世面就是不同,换了自己心里慌乱就不一定说得这么清楚了。
又听得那驼子惊问安馨柔道:“小姑娘,你青哥哥真的只是你和你娘在路上遇到的,和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吗?”那安馨柔答道:“我干嘛骗你,青哥哥是好人是他帮我安葬了娘亲,花姑姑都很喜欢他。你不是又想赶青哥哥走吧?可娘亲和花姑姑都把我托给他了,我死都不会离开他的。”
那驼子没有吭声,半天才道:“臭小子倒有几分侠义心肠,不错!不错!”接着有问安馨柔道:“花女侠说要我们送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两个究竟要去哪里?”
安馨柔有些畏惧地看了那驼子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我娘要青哥哥送我去临安,找我的外公、外婆;青哥哥他自己也要去临安,找他的爹爹。”
那驼子喔了一声,惊异道:“你们要去临安莫?”就不在言语了,似乎很是踌躇。魏青心里一惊,听那驼子口气不愿远行涉险。心里暗道大师傅他们在桃源生活得如此尊荣,当然不愿远离了,想不到这三人说话不算话,自己和安馨柔又将面临太多的凶险。心里一急,觉得酒力消退了许多,头脑又清醒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那老二关人杰道:“大哥,此事要想清楚了,临安路途遥遥,我等三人从未如此远行涉险。况且,那永乐帮闻正贤心胸狭隘,未必就能放过我们。如果我们在桃源,仗着天时、地利尚可支撑,要远离桃源,就很难说。”
原来这桃源三杰是本地人氏,老大刘驼子本名劲家庭富裕,却为人轻财好义,很得两个兄弟的敬重。老二关人杰自幼和人学艺,是一个学唱旦角的戏子,老三张通却是屠夫出身,三人义气相投,结为生死兄弟。又因姓氏合了刘关张之姓,三人平时最为崇拜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三人,就号称桃源三杰。此三人虽然游侠江湖,实际上是地方一霸。由于桃源地势偏僻,山高皇帝远,三人就在桃源当起土皇帝来。
三人虽在桃源称王称霸,却从不恃强凌弱欺压百姓,反倒是杀了几届地方恶吏,为百姓撑腰。官府剿捕了几次,不但拿他们没有办法,反而损兵折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在管了。从此,桃源也就成了真正的世外桃源,三人在桃源声名日隆,置下了偌大家业,只是三人都是江湖英雄,不贪恋女色,平日最喜枪棒结交江湖朋友,也未成家立业。
那刘驼子回过头来问老三张通道:“三弟,你觉得怎样?”
那老三张通抱拳道:“大哥,二哥说得也有道理。此事由大哥决断,小弟任凭大哥做主。”
就在此时,只见魏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学着花如雪抱拳道:“在下感激三位大侠相救之恩,柔儿,我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自己走吧。”说完,拉起柔安馨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外走去。那三人见魏青居然有如此举动不由呆了,刚至门口,那驼子突然开口叫道:“且慢,青儿,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走?”
那魏青回头道:“大师父,你们在酒楼上相救花姑姑和我们,我们内心也十分感激的。你们在桃源家大业大,就不要去了,魏青反正小叫花一个,死不足惜,在下既然应承柔儿娘亲,送柔儿去临安,就得说话算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怕死了,也是要办到的。”
“好!”驼子冲魏青竖了竖大拇指,陡地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哑着嗓子大声道:“一个屁大点孩子都知道义气二字。老二,老三,我们妄自称为侠义二字!难道桃源三杰为了自己的安危说话等于放屁吗?”
那兄弟二人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兄弟三人自结义以来,刘驼子还从未用如此讥讽嘲弄的口气和他们说过话。不由心中倍感惭愧一齐躬身道:“大哥教训得是,兄弟谨遵大哥台命,万死不辞!”
第二天早上起来,魏青和安馨柔梳洗毕,安馨柔就嚷着再去桃园转转。两个孩子刚出大门,就见二师父关人杰打扮得异常精神,牵了那匹白马,正在大门外。那关人杰一见魏青,就笑着招手道:“青儿,过来和二师父去办点事。”
魏青应了一声,安馨柔却抓着他的手不放。魏青低头一看,安馨柔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情愿,魏青赶忙小声道:“柔儿,我和二师父去去就来,你别担心。”安馨柔眼泪汪汪的,她有些怕关人杰,还是丢开了手。
魏青过去关人杰伸手拉他上马,两人骑着马出了桃园。这日魏青心情愉悦,虽然沿途风景依旧,可是入在眼里却别有一番风情,和昨日那仓皇离别自是不同,那关人杰在马上笑道:“青儿,你是不是想娶这个小姑娘为妻?才这般殷勤?”
那魏青脸上一红,心道二师父怎么如此说话,倒像我没有安好心似地,二师父太把人小瞧了,心中不乐,终是不敢反驳,只是默不作声。
那马脚程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桃源镇。那关人杰直接驾马到了招仙楼,这时间还不到午饭时间,几个伙计正在门外忙里忙外地打扫,见到关人杰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老远就招呼道:“关二爷来了,快请里面奉茶。”说着就要来牵马,那关人杰大刺刺地坐在马上道:“且慢,快请你家店主出来,我有话说。”
一个伙计见关人杰如此说,就道:“二爷稍候。”赶忙进去通报去了。一会儿功夫,那店主跌跌撞撞地迎了出来,边走边道:“这些人好不晓事,怎么不快请二爷进来。”
那关人杰呵呵大笑两声,跳下马来对那李老板抱拳道:“老李头,我奉大哥之命送昨日茶酒钱来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两锭十两大银,爽气地拍在那李老板的手里道:“老李头,这是昨日的茶酒钱和损坏的桌椅杯盏,你看看够与不够?”
那店主赶忙摆手道:“关二爷客气,小店多年承蒙三位大侠庇护、关照。小店才得以生存,有今日之规模,三位大侠自是老朽的衣食父母!一点酒钱算什么,怎敢劳动二爷大驾,这不是打老朽的脸莫!三位大侠有空尽管来,几杯水酒小店还是管得起的,何必这般厚礼。”边说边把银子推了回来。
那关人杰道:“老李头,你尽管收下,昨天的损失我大哥说了由我们三兄弟理赔,自然就必陪不可。不然会让天下豪杰笑我桃源三杰是地痞、无赖,你虽是一番好意,却损了我桃源三杰一世清名。”那老李见关人杰如此说,须知搪塞不过,乃长辑到底曰:“桃源三杰真英雄也!”
那关人杰呵呵大笑两声,翻身上马,道了句:“叨扰了!”带着魏青向东行去。魏青在那马鞍之上,亲眼目睹了关人杰侠义行径。心里对二师父的印象顿时大为改观,心道我错怪二师父了,原来二师父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那平时的放浪不羁原来是装出来的,可是为什么二师父要扮成一个女人模样,自己却不懂了。原来那关人杰学的是武花旦,平时就爱弄个花呀朵呀,那爱好是多年养成,倒不是装出来的。
却说两人行到东边一个高大的院落前,关人杰跳下马,带着魏青进了院子。那院子里一群戏子模样的人正在练功,见到关人杰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二师兄,今天怎么有空回来,莫不是来看小蝶师妹吧?”
也有人道:“二师兄,师父天天念叨你,你也不回来看看。吔,这孩子是谁?怪机灵的,莫不是要送与师父教他学戏?”有人就来摸魏青的头,魏青见这些人神态亲昵,自然和二师父不是外人,也就没有躲闪,那关人杰笑道:“就是,就是。听说小蝶师妹病了,特来看看。”
有人乘机调侃道:“二师兄,你不知道小蝶师妹这个人?只要你一来,那就是灵丹妙药,百病消除,自然就好了。”有人拉了那人一下,悄声道:“你找死呀,你如此嘴没遮拦,二师兄可要生气了。”
就是这时里院传来一声咳嗽声,众人立马住了声,一齐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那里。魏青抬头一看,就见那院门中慢慢踱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老人穿着一件长衫,手里捧着一个茶壶,虽然年近古稀,神态却极是威严。那关人杰一见,赶忙迎了上去,口里叫道:“师父!徒儿给你请安来了!”那老头的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口气慈爱地道:“人杰回来了,你随我进来吧。”
那老头领着关、魏二人进了里面的院落,在一间房子前面停了下来。那关人杰神色尴尬,冲那老头子唤了声:“师父!”似乎有难言之隐。
那老头子摆摆手对那关人杰道:“老二,你自己和蝶儿说去,我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么多事了。”说完,叹息一声拉了魏青的手道:“小哥儿,我们到隔壁去。”那老头子颤巍巍地把魏青领进隔壁屋子,对魏青道:“小哥儿,你稍候我去给你拿点点心就来。”说完掩上门出去了。
魏青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关人杰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心里暗道二师父这是干什么,既然来了就不妨进去看看,难道还害羞莫?魏青已颇晓人世,从二师父那些师弟妹们口中已猜出事情的大概。那关人杰徘徊了一阵子,似乎还是憋不过。听得那房门吱呀了一声,关人杰进了屋。那屋里传出一声惊喜交集的声音:“二师哥!”那声音有些沙哑,却又说不出的好听。原来这两间屋子只有一墙之隔,而且根本就不关音。
魏青听到那关人杰叫了一声:“师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就听见那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好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二师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以为…你把人家……”
那声音似乎非常害羞,越来越低,到后面就几不可闻了,而且,那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魏青的心神激荡起来。魏青心道二师傅的师妹声音这么美,人也一定美得不得了,只是没有机缘见上一面,心里难免有说不出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