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托孤(3)古庙
3.古庙
那安必胜长叹道:“何大哥,这是金丝网,是刀砍不烂火烧不断的,还是省些力气吧。”那何大能也曾听说过这种坚韧的渔网,产地就在那西北苦寒之地。那四人都是西北武士想来不假。不由义愤填膺大骂道:“狗娘养的的西夏四狼,不,应该叫西夏四狗才对。比武不胜就暗箭伤人。有本事和老子再战三百回合,看老子不把你这四狗变成四条死狗才怪。”
那藏僧面有愧色,强辩道:“兵…兵…不…厌诈,是…是…你们…的问题,怎…怎么就…就赖…赖我们。”原来那西夏四狼也算得上豪杰之士,这次的确胜之不武。可是那闻正贤千叮呤万嘱咐一定要擒了安必胜,四人都是臣子如何敢抗命,不过此举毕竟实在下着,所以羞愧不已。安、何二人见那藏僧一直都不说话,原来是一个结巴羞于启口。
那何大能就大笑道:“臭结巴,如果你们不突施暗箭,胜得了我们吗?”那结巴垂头轻声道:“自…自然…不…不能。”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呵呵的大笑声,右护法成大器带着一群面罩的手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这情景正好被躲在远处的魏青看个正着,那成大器身材高大,样子极是威猛。魏青心里暗叹柔儿的爹爹被这个人捉住了,可要倒大霉了。
就在这时那将军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就给成大器两个耳光,骂道:“你***,你他娘很是逍遥自在是不是?老子们在这里帮你拼命。眼看就不行了,还不出来帮忙。你想害死老子们吗?”那将军这仗打得窝囊,一股毒火就全喷射在成大器身上。
那何大能见状不由又呵呵大笑起来高声道:“成大器,这就是当走狗的下场。”那成大器本来洋洋得意,不想这西夏四狼翻脸就不认人,可是这些人都是闻正贤请来的,他如何敢得罪。再说也是他自己的不对,刚才见那西夏四狼形势危急,他心里畏惧安、何二人不敢相助。不由一肚子的怨气发泄在何大能身上,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何大能的腰上,他的那一脚少林派的无影腿端的十分厉害,当时就把何大能踢得背气过去了。
那西夏四狼交换了一个骇异的眼神,心里暗道这永乐帮果然个个都是英雄豪杰,连这叛徒也是十分厉害,那争强斗胜的心顿时就去了一大半。安必胜大怒喝道:“姓成的,你图谋不轨,勾结外敌,你就不怕千刀万剐?”
那成大器铁青着脸道:“姓安的,你少给老子嫁祸栽赃。老子比你进帮早,功劳比大,凭什么你能做帮主老子就不行,老子明告诉你,你这位子老了还就抢定了。”他回过头去恶狠狠地对那群手下喝道:“带走!”
一会儿功夫,那群人就走得干干净净。小叫花从树后闪了出来,他望着那群人人的背影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应该去找那个柔儿的女子,把自己见到的情况告诉她,让她找人去找她的爹爹,可是要在哪里找到这个女孩,他又茫然了。
一天后,那个小叫花魏青又出现在一条乡间土路上。中午时分,天气突然变了,早上还明明春阳融融的天空,不知怎么地那脸就阴沉了下来。一会儿功夫,就刮起一阵凉飕飕的狂风,把那树木刮得东倒西歪的,发出呜呜的哀鸣。魏青清楚大雨马上就要来了,不由加快了步伐。
转过一个小山坳,前面的树林中掩映出了一座古庙。那古庙在一簇簇新嫩的绿叶之中,看得也不甚端详,只露出庙的一角。那魏青渐渐走近,见那古庙甚是破烂不堪,连一个庙门也没有,想来没人看守。此时有些豆般大小的小雨点打在魏青的额头之上,凉冰冰的让他不由一颤,他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许多,提起脚步就往古庙里钻。
魏青前脚刚刚踏进古庙,身后的雨就随之而来。晚春时节的雨不是很急,但如同毛发般细密冰冷,很容易让人染病。魏青刚进古庙时眼前一团黑,过了一会眼睛才慢慢地适应了,他惊奇地发现那尊破烂不堪的佛像下有一对惊恐的母女。
那做娘的大概三十多岁,拖着一头长长的黑发,脸色苍白一付病恹恹的样子,透着一种说不出忧郁憔悴,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的污秽显得异常狼狈,模样是十分周正清丽。那个少女长着一张瓜子脸,脸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清澈澄明。
少年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少女不正是那神仙妹妹莫!
六目交对,三人都是大吃一惊。那少女显然认出他来了附在那女人耳边道:“娘,这个就是我前天骑马差点踩着的那个小叫花,他说不定晓得爹爹的消息。”
那女人惊异无比地看了那小叫花一眼。少年眼尖见那女人身下流了一大滩血水,那腰上缠了一块碎布,那布早就被血水浸泡透了。由于是下雨天天色晦暗,迷迷糊糊地也看不清是否还在流血。魏青清楚那女人受伤很重,生命危急心里有说不过的紧张和担忧,就对那女孩道:“你娘受伤了,这么重的伤势,你怎么不去给你娘找郎中?”
那少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脸色大变一双眼睛也泪水涟涟起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晓得的,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找郎中。你知道在什么地方找郎中吗?小…你救救我娘,你救救我娘!”少女有事求人,毕竟不好再叫小叫花,语气诚恳地连着求了两声,竟伤心地小声抽泣了起来。
少年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女,这个地方他同样不熟悉,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郎中,他只好嗫嚅道:“你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也治不好你娘的伤,待会雨停了,我们就到外面去问问那些老乡,只要有嘴总能问到的。”那少女见他说得有理,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果然停止了抽泣。
那女人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夸奖魏青道:“男孩子就是有主意!”又慈爱地看了女儿一眼。嗔道:“那像你,就知道哭。”那少女伏在那女人怀中撒娇道:“娘,你就是偏心,你当初干么把我生成女孩子?”说完反倒破涕为笑了,那女人笑骂道:“胡说八道,生男生女娘能做主就好了,不过柔儿也听话孝顺,娘亲也喜欢。”
那女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慈爱地抬起手放在女儿的秀发之上,眼睛却盯在少年的脸上,她虚弱地勉强笑了一下,喘着气道:“小哥儿,来!坐下来,姑姑有话要问你。”
那小女孩突然皱起眉头,看着魏青不高兴地道:“你身上怎么臭哄哄的,难闻死了!难道不洗澡吗?你离我远点不要挨着我,讨厌死了!”少年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本来已走了两步,却又停步不前了。
这少女性格真是古怪之极,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翻脸比翻书还快。魏青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腾腾怒气,抬腿就想转身离去。但转念一想前天她毕竟给我银子,也不是如何瞧我不起,我天天赶路好多天没有洗澡,身上自然有股难闻的味儿,她是千金大小姐平时肯定很爱干净,原是我的不对了。心中的怒气虽然平了,脸上毕竟有些挂不住,讪讪的有点进退两难。
那女人赶忙呵斥那少女道:“柔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以为哥哥和你一样,天天有娘照顾。”这句话正说到魏青的心坎上,想起自己娘在时,自己在村里也是最干净的孩子。平时经常嘲笑小丫她们,说她们是邋遢猪,一时悲从心来眼睛就湿了。
那女人柔和地看了他一眼,连声道歉又呵斥了那少女一声道:“小哥儿,别睬她!她这是让…让她爹爹惯坏了一身臭毛病。你…你过来,姑姑…姑姑问你话。”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听话地坐在她身边,不过那身子还是和那母女保持了一段距离。那女人伸出另外的一只手温柔地看着那少年软声道:“来,小哥儿,再坐近一点。”少年担心地看了那少女一眼,见那少女没有回头,就向前靠了靠,那女人趁机抓住少年的手,少年心里一凛,他觉得那女人的手好凉,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女人羸弱地冲少年一笑,轻声问道:“小哥儿,请问你高姓大名?祖籍是哪里?你家大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飘荡?柔儿说当时你在场,你看到结果没有?她…她…爹爹有没有事?”
那女人问道后面,神色异常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那少女也偏过头来,偷听魏青的话。那少年见问,脸色顿时大变,半天才哽咽着道:“回姑姑,我叫魏青,是蜀地人。因遭兵灾,母亲死于战乱之中,受母遗令到临安寻找父翁。”
魏青见那母女两双眼睛都紧张地盯在他脸色,知道后面那一句话才是她们最关心的,就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昨天你们走了,她爹爹和那个大爷…和那几个外地和尚就打起来了,动刀动枪的,我害怕我就走了,没…没看见。”那少女显然大失所望,低声咕噜了一句:“胆小鬼!”那女人神色悲凉,对少女的话竟没有在意。
女人默默地呆了半晌,长叹一声悲凉地叫道:“生死有命,胜哥,可能是我们的劫数到了,天意如此如之奈何!”那女人声音绝望凄凉,让人肝肠寸断,魏青想要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无言以对。
良久,那女人又转过了脸来动容地看着魏青,声音柔和地感慨道:“小哥儿,蜀地离京城好几千里,你一路是怎么走来的?”低头又对怀中的少女道:“柔儿,看你这个哥哥多能干!你得向哥哥学学,没有娘在时,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少女直起头翻了魏青一眼,嘴里不屑地道:“我才不学他呢,一点用也没有,像老鼠一样胆小。”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那女人不满地又呵斥了一声,也许是动了气,顿时咳嗽起来一张脸挣得青筋直冒,少女不敢吭声了但脸上明显不屑。女人喘息了一会又柔声问魏青道:“小哥儿,令尊在哪里高就?你有他确切地址吗?”
魏青摇摇头道:“我娘说我刚生下来不久,爹爹就到京城应考去了,一直都未曾回家。娘既然留下遗言,我就一定要找到他。”魏青着实没有把握能找到父翁,既然娘亲说话了,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找的。
那女人呆呆地看着魏青,眼里充满了怜悯,许久才轻声道:“令尊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家他…他…”
女人没有在说下去,她觉得再说下去对这个少年就太残酷了。于是,就换了一种方式道:“令尊大人是不是不在京城了?”魏青断然地摇摇头道:“不会,我娘说我们那里有人在京城碰见过他。”
女人没有再吭声,心里却有无限的感慨。一会儿,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女孩惊慌地大叫道:“娘!娘!你怎么啦?你千万别吓我。”声音里又带了哭腔,一面赶紧给母亲捶背,那女人一张脸直咳得通红,忽地她喷出一口鲜血,双眼又闭上了,眼中滚出两颗凄凉的泪水。
“姑姑你怎么啦?要紧吗?”魏青赶忙爬过去伏下身子关心地问那女人道。谁知那女孩把他一掀,冲他喝道:“你滚开别动我娘。臭叫花!”
“柔儿,你怎么可以对哥哥这样不礼貌!”女人睁开眼不满地看了那少女一眼道。转过脸歉然地望着魏青道:“魏哥儿,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完又痛苦地摇摇头。
魏青点点头见那女人脸色青紫,明显失血过多。就关切地对那女人道:“姑姑,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等一会儿雨停了,我帮你去找郎中,你先歇一歇吧。”
“没有用了,我的伤我知道,是治不好的。”女人惨然地对魏青笑笑,柔声道:“魏哥儿,我想求你一件事。”
魏青诚执地点点头道:“说吧姑姑!我只要能办到,一定帮你去办。”
女人满意地对他笑笑,拉过少女的手和魏青的手握在一起道:“我是不行了,我把柔儿托付给你。她的名字叫安馨柔,她爹爹现在生死不明。你把她带到京城去找她外公、外婆,他们在京城的消息广,或许会帮你找到你的爹爹。只是柔儿太小,还没有生活经验脾气又倔,只好委屈你了。你能答应我照顾她吗?”
魏青怔怔地看着那女人,他年纪虽小却清楚一旦应承了就背上了一个大包袱。可是又实在不忍心违背女人那恳请的目光就轻声道:“姑姑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把柔儿送到京城的。”
“好孩子,姑姑谢谢你了。”那女人一双眼睛顿时红了,她又转过脸望着女儿叮嘱道:“柔儿,哥哥答应我了,听妈妈的话,跟着哥哥,他会照顾你的。”女人艰难地道,她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整张脸开始变得青灰而又晦暗。对于她来说回光返照的时间过去了,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安馨柔这次没有反对,可是她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愿意,她蔑视地瞪了魏青一眼。可是躺着的娘亲的呼吸已经异常艰难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身体慢慢地变得僵硬起来。半天那女人突地支起身,绝望而又凄楚地高叫了一声:“胜哥……”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头身子往后一仰,倒在草堆上不动了。
这突发的情况把安馨柔吓坏了,她一脸煞白地望着魏青,着急地道:“哥…哥哥,我娘怎么了?你快看看呀!”她终于还是把哥哥两个字叫出来了。
魏青蹲下身子摸了摸女人慢慢失去温度的脖子,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流浪的一年多来他面对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他回过头去黯然地对少女摇摇头,吞吞吐吐地道:“柔儿,你娘…你娘…她…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滚远一点,臭叫花!”安馨柔的脸色顿时大变,她一把掀开魏青,扑在娘亲身上使劲地摇着娘亲开始僵硬的身体,惶急地大叫道:“娘!娘。你睁开眼啊!我是柔儿!娘啊……”安馨柔的声音越叫越凄惨,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大哭起来。那少年默默地退到一边,脸色黯淡地偷偷地在那儿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