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托孤(1)踏青
屠狼
谷风
第一章 托孤
1.踏青
满江红
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列位看官都知道,这是抗金名将岳爷爷的一首传唱千古的爱国名词,小子今天要讲叙的是一段因此词而引发的气壮山河的民族大义的故事。还是闲话少说,书归正传吧。
三月的一天早晨,扬州城的北门走出一对人马。打头一个壮士骑着一匹神骏的玉骢马。此人三十七、八年纪,端的生得英雄无比。虽然身在马上,看不出高矮。但肩宽体壮,剑眉朗目,极其英俊。这日头束一条英雄巾,身着一件白色绣花锦袍,特别是那胸前的一撸随风飘拂的美髯,把此人的英雄气和洒脱劲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身后是两个骑马的亲信,寸步不离他的左右。后面是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遮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是女眷,那马车后面是两排佩刀的卫士,不紧不慢地跟着马车前行。路上的行人见到这行人一看其派头,就知道是城里的达官贵人,知趣怕事的纷纷闪避。
这行人出了北门之后,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块大小不一如同明镜似的水田,中间有一条官道,是通往风景名胜之地大明寺的。那官道两旁的柳树嫩绿初吐,一团团的迎风摆动,星星点点的给人一种春天的躁动。
由于是早上,大路之上行人稀少,那骑马的壮士突然勒马扭过头来对着马车高声叫道:“柔儿,你不是天天吵着要骑马吗?现在路上没什么人要不要练练你的骑术。”那马车里顿时响起一串银铃似地笑声,一个十二、三的少女掀开布帘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这姑娘头束双鬟,插着两根极为珍贵的银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双颊粉嘟嘟的长得极其秀丽,身上的衣服也是极尽光鲜华美。
紧跟着一个仪态万千的妇人也钻出马车,妇人三十上下年纪,穿得却极为朴素,尽管这样也掩盖不了她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女人蹙着一对柳叶眉嗔怪那壮士道:“胜哥,你也太惯柔儿了,一个姑娘家骑什么马呀?”
壮士嘿嘿地笑道:“娘子,你天天把那柔儿关在家里,不怕她闷出病来?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出来踏踏青,赏赏花,就让她尽情地高兴一回吧。”
“就是嘛,娘!你天天把我关在闺房里,不是绘画、作诗、弹琴就是刺绣,做女工、也不让我歇息。爹爹天天起早摸黑的,就顾着他的永乐帮,一年都难得见上几回。今天好不容易出来陪我们玩玩,你就让我尽兴一回吧。你这么残忍,也不怕把女儿关出病来。”
少女嘴里说得可怜兮兮的,可是眉眼之间尽是笑意。妇人啐了她一口道:“你天天就知道玩,也没个正行,小心我撕你的皮。今天玩了可要好好做女工了,不然我今后再也不许你出来了。”那言下之意分明肯了。
少女大喜道:“谢谢娘,柔儿一定好好听娘的话,好好做女工就是。”说完飞快地跑了过去,在那女人脸上亲了一口,那女人面上一红笑骂道:“都大女娃了,还没个正行,可要小心了。”
少女嘴里嗯嗯地答应着,跑到壮士面前。壮士从马上跳了下来,把女儿扶上马背把缰绳递到她手里道:“柔儿,你慢慢地啊可不要猴急。”少女眉飞色舞地道:“爹爹,我晓得的。”驾着马得意洋洋地在官道上走了起来,少女手法纯熟,姿态正确,显然不是第一次骑马。
就在这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那马突然嘶叫一声,狂躁地半个身子直立起来,大声地哀鸣着,然后就不顾一切地在官道之上狂奔乱跳起来。壮士这匹马调教有方极为驯良,这一下大出人意料,众人显然都没料到。
妇人一看女儿涉险,不由惊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道:“胜哥,快…快救柔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壮士大叫一声:“柔儿,小心!抓紧缰绳!”拔腿就追。少女显得甚是机警,虽然吓得面无人色,却紧紧地贴在那马背上,死死地抱着那马脖子,任凭那马如何挣扎跳跃,始终将她颠簸不下来。
那马本是一匹神骏,这一奔驰起来就如同风驰电骋一般,壮士奋力狂追,始终追它不上,很快地它就奔上了一个山冈。那少女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是下意识地紧紧贴在马背之上,竟忘了勒马。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看模样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一个大包袱,正急急地赶路。那少年可能是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和众人乱七八糟的惊呼声,不由愕然地扭过头来。见一匹马发疯地冲自己而来,吓得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竟忘了躲闪……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条灰色的身影,此人身手异常矫健,脚步也快捷无比,只是三跃两纵就到了那马前,伸手抓住了那马嚼头生生地将那马扯住了。那马狂跳了一番,始终挣扎不脱此人神力,方慢慢地安静下来。
再看那少年,吓得一跤跌坐在那马首不远的地方,那马在上去几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此时那壮士已经赶到,把少女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望着那人赞道:“何大哥,好千斤坠!”那人双脚深陷在泥土里,壮士这一声赞叹发自内心,此人能将一匹发狂的马生生拽住,这份气力何止千万斤。
来人呵呵一笑道:“谢帮主夸奖!”就扔下马走到那少年身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柔声问道:“小兄弟,没伤着哪里吧?”少年惊魂未定,感激地看了来人一眼。见来人年纪将近五旬,穿了一件粗布的开口短襟,腰上系了一根烂绳头,腰上却别了一根黄灿灿的烟管,怕是价值不菲,来人完全是一付农家糟老头的打扮,却有这么一根金灿灿的烟管,实在让人诧异。
少年傻呆呆地望着那老头,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之中完全清醒过来。半天才嗫嚅道:“大爷,我没事。”老头一笑,从腰里掏出一锭银子道:“刚才吓着你了,拿去买点馍馍吃。”
那少年一付走远路的样子,老头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氏,就认定他是一个小叫花。谁知少年却摇摇头道:“爷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有感激你怎么能要你的东西?”那老头惊异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心里暗道这小子倒不贪心,不由有了几分喜爱之情。就在此时那马突然轰然一声倒在地上,老头一惊赶忙走了回去。
老头几步抢了过去,来到壮士身前。壮士蹲在地上,正在检查那玉骢马,这马平日极为神骏,那壮士自是喜爱无比。老头轻轻地叫了一声:“帮主!”壮士抬起头来,一脸的严峻,他翻开马的耳朵,只见那马的耳朵内有一枚乌漆漆的透骨钉,显然是喂了毒,怪不得那马会突然会发狂,原来是有人突施冷箭。
两人交了一个骇异无比的眼神暗自心惊,心道此人本事好生了得,什么时候做的手脚,竟一点感觉也没有。老头轻声道:“帮主,这段时间成大器和闻正贤表现异常,莫不是他们要不利于帮主?”
原来那壮士名唤安必胜,正是那有江南第一大帮之称的永乐帮帮主。老头名唤何大能外号金烟枪,是永乐帮的左护法,他觉察出帮内的异常,是担心帮主安必胜的安危,特地赶来保护的。安必胜点点头沉声道:“有可能!”扭过头去把身后的贴身护卫胥云和莫飞唤到身前吩咐道:“你二人快带小姐和夫人离开,不要回府送她们去临安。”
两个护卫诧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帮主脸色严峻,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料定是强敌到了。赶忙恭恭敬敬地道:“是,帮主!”此时夫人秦琪已来到身前,惊魂未定地问他道:“胜哥,柔儿呢?”
安必胜就扭过头来寻女儿安馨柔。只见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个小叫花跟前,正和那小叫花说话,就低声对夫人秦琪道:“琪妹,你快带柔儿离开,到临安去找岳父、岳母,我不与你信,千万别回来。”那秦琪脸色大变,颤声道:“胜哥,怎么啦?难道是闻……”秦琪没有说下去,眼中泪光闪烁脸色苍白如纸。
安必胜郑重地点点头,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应付的办法,贼子觊觎我大宋江山,做他的清秋大梦!”秦琪泣道:“胜哥,你千万要小心,我在临安等你来接我。”
少年见一个美貌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不由红了脸,少女斯斯艾艾地问他道:“刚才伤着你没?”少年难为情地摇摇头,少女又道:“对不起啦,肯定吓着你了罢。”又轻轻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很久没有骑马了,那马就不听我话。”
少年嗫嚅道:“在下叫魏青。”少女“哦”了一声又道:“我何叔叔刚才给你银子你为什么不要?”少年心道你叫错了,我都管他叫爷爷你比我还小应该叫爷爷才对,殊不知那少女的父亲和那老头称兄道弟,她的这个叫法自然没错。
就在这是传来那秦琪呼喊女儿的声音,少女赶忙应了一声。遗憾道:“娘叫我了,我要回去了。”
又从身上掏出一块碎银扔给魏青边走边道:“刚才对不住了,拿去买馍馍吃吧,这是娘过年给我的压岁钱,你不许还我要收下哦!”那少年本来不想要的,可听那少女这么一说,又止步不前了。
安必胜望着草地里分别坐、站着的四人,心里隐隐有些发冷。刚才他和何大能忙着检查马的伤痕,一眨眼功夫这四个人就悄无声息仿佛从平地上冒出来似地,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东边一人藏僧打扮,此人身披一件暗红的袈裟。竖掌打坐似乎正在默默朗诵经文,清晨的暖阳斜斜地投射在他那发红的秃头上,发出一种诡异无比的光芒。此人面目凶狠,杀气腾腾哪里有半分仁慈之心?倒像是一个索命的厉鬼。
其它西、北、南三个方位分别站了一个西域回鹘人,一个穿着伊斯兰的教服的教徒,还有一个却身着西夏将军服的西夏军官。这四人都是神态阴冷面无表情,可能是饱受高原气候和日照风沙的原因,这几个人都是皮肤粗糙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模样确实不敢恭维。
安必胜一看这些人的服饰,心中就明白了几分。他一直怀疑副帮主闻正贤的身份,看来这厮果然不是汉人,他进永乐帮的目的就不言自明了,闻正贤早已察觉安必胜对他的调查,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安必胜扭头对两个卫士头目胥云和莫飞使了个眼色,那二人心领神会把夫人和小姐扶上马车,那母女俩一步三回头,如同生离死别一般凄惨。让人奇怪的这四人对大队人马的离开并不阻拦,看来这这些人的心思完全在安必胜一人身上了。
直到马车看不到影子了,安必胜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他和何大能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何大能一举手中的金烟管厉声喝道:“尔等到底是何人,竟敢在我永乐帮的地盘上来闹事?”
那几个人叽叽嘎嘎地笑了起来,将军服模样的人粗着大嗓门地对藏僧道:“老大,这厮是大宋皇帝吗?居然厚着脸皮说我们在他的地盘上闹事,这个地盘是他的吗?”
回鹘尖声道:“老四,你这句话就错了,他没有说地盘是他自己的,而是永乐帮的地盘。永乐帮是什么东西,我们兄弟可从来没有看在眼里,再说了这厮尖嘴猴腮的,哪里像皇帝?如果他是大宋皇帝,可大失瞻仰了。大宋虽然那么多人,皇帝都这么糟,其他人可想而知了。还不如我西夏皇帝来当大宋皇帝,那才叫普天同庆,理所当然。”这回鹘竟然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不过用词就有些稀里糊涂了。
那伊斯兰却道:“老二,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当皇帝是看相貌的莫?自然是看本事,大宋皇帝稀罕莫?我们那神武英明的大西夏皇帝,虽然输给了成吉思汗亡了国,可是要当大宋的皇帝,又太失身份了。像我们西夏四狼如此英俊、如此潇洒武功高强的人物。普天之下哪里去找?要我们来当当大宋皇帝还勉为其难。”
何大能心中大怒,想不到这三个臭家伙如此喋喋不休,就像那讨厌的乌鸦一般,看来这三个臭家伙真是有恃无恐。他不知道这几个家伙天天住在青海湖,没事就斗嘴,只要有个题目就会争斗不休,直到厌倦了才会住嘴。
何大能心道这几个鬼东西实在可恶,依得老子的就一烟管敲掉一个也不解气,可是安必胜却给他使眼色要他不要异动,只得生生把那口恶气咽下。就在这时只听扑哧一声,有人在旁边的草丛之中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