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就像是不被谁施了定身术一般，兮亥在飞出去的瞬间，就完全震惊到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如果说，楚墨还活着仅仅是让他吃惊的话，那么这种来自于珈蓝的压迫感，就足以摧毁他所有的思绪了。

不，不可能，珈蓝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兮亥不敢相信，一定是他感觉错了！

不过两秒，兮亥又一次站了起来。

珈蓝安静地如同一座冰蓝色的玉像一样沐浴在皎洁的月光里，楚墨一身华服，淡然地站在她身旁。两人的衣袂无风自动，自有一股翩然的姿态和气势铺面而来。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将黄羽带走，这里任何两个人打起来，在没有结界阻挡的情况下，都能轻易地波及到他们，让他们魂飞魄散。

兮亥从来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探到珈蓝身体里浩如烟海无边无际的妖力时，他的双手就开始不易察觉地颤抖。

不是他想颤抖，而是他根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你筹划了好几千年的本该万无一失的计谋，此次却落了空呢？”珈蓝估摸着周遭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跟兮亥哪里会有那么多话要谈，现在的兮亥不过是她手中的蚂蚁，随她高兴怎么处置。只是，楚罹还不能死。

珈蓝的再次出现，对兮亥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多讽刺啊！

兮亥突然仰天大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数吧，当初在不悔深渊之底时，他本就该死了，只是因为不甘心。

凭什么，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从前他做妖王，不曾与人界有任何的瓜葛，刘蝶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但是因为这样一个意外，他付出几千年妖不妖鬼不鬼的岁月。

好不容易他可以出来了，而且他对妖界的人还是存了善念的，他一直用的都是人类的身体，除了珈蓝他也不曾伤害一只小妖。甚至因为他现在人类帝王的身份，妖界完全就已经主宰了人妖两界。

为什么，这个时候，珈蓝会活着回来呢？

“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书籍里的记载，难免会有偏差，没能杀了你，倒是遗憾。”兮亥后背一阵凉意。

珈蓝不予置词，“你该知道，我现在不杀你的理由。”

终于说到重点上来了，兮亥嘴角噙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你应该说，我是个阴险奸诈的小人，或者说我还不笨。”

“看来，你也是不打算说出些关于楚罹身上毒的事了？”珈蓝看了楚墨一眼。

楚墨表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的，但其实心里早已经恨不得将兮亥千刀万剐了，“没关系，你说不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比起救楚罹来，我更想杀了你。”

兮亥闻言脸色变了变，但是还是没有自乱阵脚，“是啊，你还想着，反正楚罹是人，转世对你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兮亥突然狞笑起来，“我是那么笨的人吗？”

兮亥话音刚落的眨眼间，珈蓝已经双眼一眯，兮亥顿时感到自己周身的空气都扭曲起来，他赶紧运气来抵挡，虽然吃力但是也还好勉强可以应付。

玄衣他们根本看不见珈蓝和兮亥是怎样出手的，因为珈蓝根本没有动手。两人仅仅是靠着意念在搏斗，即便如此，周围变得强劲的气压还是告诉了众人，跑远点比较好。

红衣当下就扶着玄衣到了护城河对岸的森林里给他疗伤，这样的距离再加上红衣的结界，才算将外面的两人对战的威压隔绝开来。红衣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珈蓝，虽说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因为上一次珈蓝突然的衰弱，所以让她揪心不已。

按常理来说，这样妖王级别的战斗，作为一个人类即便是除妖师，楚墨也早就撑不住暴体而亡了，兮亥却看见楚墨完好无损甚至有些悠闲地站在珈蓝身边，都不曾张开保护罩来保护自己。

兮亥还以为珈蓝居然还有闲心分妖力去保护楚墨，不禁怒气上涌。即使他还没有脱万年修为的大官，可是也差不了几十年了，珈蓝这样赤裸裸地蔑视实让他火大。

察觉到兮亥突然加大了力道和妖力输出，珈蓝淡然一笑。

身体依旧不动，珈蓝和兮亥的招式却在两人中间不断地碰撞，不远处的城墙在这样巨大力量的波及下轰然粉碎，扬起漫天的尘埃。

早有预料一般，楚墨这时候终于离开珈蓝的身边，他直接站到成为废墟的城墙上，双手循环在胸前绕过，一颗十七芒星缓缓结成，并且不断增大。

于此同时，西城们、北城门、南城门三处都亮起光芒，这是青衣他们在两位将军的帮助下聚集起来的一些除妖师。

四处的光芒不断扩大，以楚墨的为最盛，最后光芒汇聚一处，几乎是以楚墨为出发点，在整个锦城的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

兮亥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十七芒星阵，不应存在的十七芒星阵。

楚墨借助这个星阵和其他三处除妖师的帮助，保护着整个锦城里的百姓们。

楚墨微笑着撑住屏障，兮亥这一闪神，中了珈蓝的掌风，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溢出。

兮亥伸出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调息身体里翻涌的妖力，试图稳定自己的伤势。

可是怎么回事？

兮亥突然发现更多的血从他身体里渗出来，根本没办法止住。虽然身体不是他的，流些血与他而言不痛不痒，但是没有身体他也就算是完了。

并且，为什么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在远离这具身体呢？这不是前些天才让兮亥给他换过的身体吗？当时兮亥也是感觉到自己跟这具身体完全融合了才放心的，但是现在为什么感觉有股力量，在把他往外拉呢？

另一边，一看兮亥的状况，珈蓝知道机会来了，她对着楚墨一点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珈蓝已经在兮亥的身旁了。

兮亥惊骇之余才发现，高子离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珈蓝抬手打向兮亥，这样的距离，加上珈蓝的力道，根本没有可能躲过去。不过兮亥也知道，珈蓝不可能杀了她、只是他也不知道珈蓝腰做什么。

珈蓝难得地挂上笑意，“睡吧。”

兮亥只觉得一阵微凉的触感打在他的额头上，不等反应过来，他就慢慢失去了意识。

弄晕了兮亥，再把兮亥的魂体收入到在神域里时芷芯给她的净瓶中，珈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飞到楚墨身边，楚墨如今还是有些担忧，“不可大意，放兮亥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些，尽量，帮我问出救楚罹的方法来吧。”

“嗯。”珈蓝点点头，她现在不得不更楚墨分开一下，她要解决兮亥的事，而楚墨要解决人界的事，包括这堵坍塌的城门。

“高子离呢？”突然想起了高子离从他刚才现身开始就不见踪影了，楚墨隐约有些不安，那个高子离，心机深沉有颇有手段，千黯剑在他手里不说，薇亦的精魂也在他手里。何况他现在又是半妖之身，只怕不能留。

这也提醒了珈蓝，她似乎也突然感觉不到玄衣和红衣的气息了。

珈蓝转身放出灵识在四周探寻，果然，原本应该在河对岸树林里的玄衣和红衣都不见了。怎么回事？刚刚不是都还在的吗？

“玄衣和红衣他们不见了！”珈蓝又把整个锦城搜寻了一遍。

楚墨一边撤掉屏障，一边召回青衣和白衣还有自己的影卫，“先别急，玄衣伤得不重，又有红衣在，即使他们被高子离用计抓走了，短时间内高子离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你先和青衣带兮亥会雾隐森林，我跟白衣会处理好这边的事，不要担心。”

话音落时，青衣和白衣已经赶回来了。

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红衣他们的修为绝对不是高子离可以轻易伤害的，哪怕是用毒，一时半会儿也还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如果不早点处理兮亥，才是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珈蓝带着青衣回了雾隐森林，依旧是一片漆黑，熟悉又陌生的接天崖。兮亥不怎么在接天崖上住，大部分时间都在住在人界的皇宫。

所以偌大的接天宫，竟然有些荒芜的感觉。

青衣在珈蓝愣神的时间里，就已经施法将接天宫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珈蓝却还是有些感慨，这座接天宫，自己住了好几千年了，难免还是有些唏嘘这些年来的种种。

此时，东方开始泛起灿烂的光辉来，天就要亮了。

珈蓝回头，看到天边的金黄色云霞，这一夜好累，但是也好值得。

“通知各族长老上接天崖召开妖界大会，处置兮亥，顺便，让虎族长老将楚墨的四个侍女给楚墨送回去吧，现在楚墨那边人手肯定不够。”

看到太阳露出了半边脸，珈蓝也顾不上休息了，嘱咐完青衣就直接去了接天宫的大殿，等着妖界的各族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