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嗤螭
“快去!”吴老大正踌躇盘算着是否要听焦思的命令,哪知耳边传来焦思惊雷般的怒吼声,将所有的声音一并掩盖,震得吴老大的耳鼓嗡嗡直响,哪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地传达命令去了。
愈靠近风暴的中心,陆蒙愈是胆战心惊,木船好似冲进了一眼高速旋转地漩涡,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试图靠近它的所有事物,木船被这股强大的吸力扯动,前进的方向也失去了准头,舱内划桨的汉子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头也无济于事。
“不要再划了,听天由命吧!”吴老大此时早已脸色惨白,看着一干汗如雨下的伙计们,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的恐惧感占据了整个身体。
划桨的汉子们听了吴老大的话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悲戚的氛围迅速笼罩了整个船舱,沉重的喘气声交织在一起,以低沉的节奏谱着一首绝望的调子。
偌大的船只如牵线木偶一般飞快的向着风暴的中心驶去,漫天的雨水模糊了陆蒙的双眼,只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雨声。陆蒙只有紧紧地抓住船舷,才不至于被疾驰而过的飓风带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喀嚓一声巨响之后,整个世界归于平静,待陆蒙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坐在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背上,早先的风暴无影无踪,只有脚下海面上散落的木船的残骸尚能证明它的存在,一旁的焦思负手而立,石像一般望着前方。
陆蒙暗自庆幸自己能够免于风暴的袭击,猛然间抬头却发现前面一只硕大无朋的无角巨龙盘旋空中,试探地向着陆蒙这边喷着水柱,只是都被陆蒙坐下的大鸟灵活的躲了过去,一滴水珠也没有沾到。
“啊,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龙吗?”陆蒙这一看不要紧,立即失声大叫起来。
焦思没有理睬,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只是嘴唇翕动,似乎念着不知名的口诀,身下的鸟儿更是灵活异常,趁着巨龙回转不便的机会狠狠到啄下几只鳞片,巨龙被鸟儿的举动激怒,硕大的尾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甩来,一下便将鸟头拍散,散碎的鸟头荧光点点,复又聚合,竟如刚才一般无二。
焦思两手一撮,鸟嘴中喷射出七七八八乳白色的弹丸,急速向巨龙射去,离巨龙寸许的距离忽然爆开,化作漫天的雪片一般附着在巨龙的身上,也不知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听巨龙一声凄厉的怒吼,翻腾转身的速度也随之一顿。
趁着这个空当,大鸟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巨龙身后的小岛,没想到身后一阵狂风大作,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摇不定,反而离小岛越来越远。焦思见此情景似乎有些心急,嘴唇蠕动的速度急剧增快,只听见鸟儿一声清脆鸣叫,迅速地摆脱了狂风的束缚,一个急转向上,绕到巨龙的身后,狠狠地啄了脖颈一下,又迅速的离去,待巨龙转身找寻,早已遁去很远,气得巨龙嗷嗷直叫,额上两个凸起突然聚集起黑白分明的两色光芒,发出雷电般滋滋的响声。
“不好,惹怒这头畜生了!”焦思心中一个激灵,挟了陆蒙自大鸟背上跳下,直直的向着海中坠落。只听头顶一声凄厉的鸣叫,陆蒙抬头望去,只见碧空万里,哪里还有什么大鸟的踪迹?
“这里四周全是海水,本就是这畜生的地盘,我们只得暂时困它一困,一旦登上小岛,它也就奈何不了我们,照这种情景,我也只好冒险一拼了。”接近海面时下降的速度愈见缓慢,焦思向着身后的小棕猴使了一个眼色,猴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便捶胸怒吼,眨眼功夫变作一只暴戾的猩猩,捶胸顿足的向着巨龙狂吼,额头那撮白色的毛也化作一只竖在眉心的眼睛,一睁一闭间散发着夺人的光芒。巨龙正在空中前后盘旋寻找焦思的踪迹,听到挑衅般地怒吼声,似离弦之箭一般俯冲下来。
焦思趁这之际提起陆蒙足不沾水的向着小岛冲去,陆蒙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脑中才想起那天救自己上船的大猩猩原来就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小棕猴,心中不禁惊叹小三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想到师父居然将它独身抛给巨龙当靶子,有些担心小三的安危,便转过头去,只见猩猩额头的眼睛散发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将浮在空中的巨龙包裹,巨龙犹如困在笼中之鸟一般左突右冲,始终闯不出那道金色的光芒。
看到猩猩能够将巨龙困住,陆蒙悬着的心也稍稍平静下来。
焦思一心想要快点到达小岛,脚下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见离小岛只剩一箭距离,却听见身后一声怒号震破苍穹,焦思听得吼声,身形随之一滞,向后望去发现小三变作原本的模样,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巨龙抛到一旁,鲜血如同箭矢一般射向天空,额头的眼睛也没了生机一般缓缓闭合,漫天的金色光芒犹如薄暮下的阳光一般渐渐失去了颜色。
“不!”焦思看到如此情景,仿佛被人肢解一般发出凄厉的叫喊声,将腋下的陆蒙用力朝小岛一掷,借力朝着小棕猴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蒙被焦思用力一抛,整个身体犹如炮弹一般飞向小岛海岸林立的礁石,猛的砸在上面,胸口一滞,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转身向海面望去,焦思已经和巨龙缠斗在一处,不远处的小三早已变作原来的样子委顿在一旁,身形说不出的凄惨苍凉。陆蒙不知道是坐在石头上等待焦思,还是重返海面助焦思一臂之力,就在犹豫之际,海上的焦思显然已经落入下风,被巨龙口中喷吐的海水逼得手忙脚乱,眼看自保都成问题,立在一旁的小三手足无措,想上前帮忙却又无能为力,最后一顿足,竟然弃焦思于不顾,向着小岛冲过来,未及冲到陆蒙的身旁,却被一层柔和的光幕托住,再难前进半分,长满棕毛的面部在流转的光芒的映照下显出异常恐怖的模样,看的陆蒙心惊胆战。
小三用尽全身力气却始终不能冲破,急得小三抓耳挠腮,向着陆蒙指手划脚,似乎想让陆蒙过去。陆蒙坐在礁石上看到小三焦急的样子,不禁有些替焦思担心,随即站起来朝着小三走去,刚刚走到小三的身旁便被它一把抓住冲向焦思。
小三心系焦思的安危,故而脚下走得飞快,贴着海面健步如飞,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直接飞到焦思的身旁。陆蒙被它牵着手,迎面而来的海风因为速度太快竟然变得像刀子一般割得脸生疼,陆蒙不明白小三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回去,焦思的灵术比自己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不还是被巨龙打得东跑西窜无力招架,如今自己跑上前去,非但帮不上忙,岂不更是连累了焦思,心中正这般向着冷不防被小三绳索般地甩起来。陆蒙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小三便将他脱手而出,直直地砸向巨龙。
别看小三瘦弱不堪,可是力气却出奇的大,陆蒙冲向巨龙的速度比刚才上岛何止快了几倍,陆蒙被它这一抛,顿时魂飞魄散,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巨龙越来越近,却又不甘心这般认命,双手飞快地掐了手印,离巨龙几尺距离的时候千鸟才堪堪发了出去,可是看到这几只白色的小鸟之于巨龙这般庞大的体积,无异于蚊子之于蛮牛,噗噗两声便湮灭在鳞片之间,陆蒙只能眼睛一闭,任由自己这般撞向巨龙。
这一刻在陆蒙看来漫长了许多,却始终未曾感到一丝疼痛,待陆蒙张开眼睛,自己不知何时又站在小岛上的礁石之上,小三在一旁气喘吁吁,若不是看到焦思残破的衣衫,陆蒙还真以为刚才的那一幕只是自己做得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呢。
“师父,你没什么事吧?”陆蒙看到焦思铁青个脸怒目小棕猴,而小棕猴犯错般的低着头站在一旁,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出言说道。
焦思听了陆蒙的话,忽的身形晃了一晃,噗的一声,自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委顿在礁石之上。陆蒙啊的一声大叫,扑倒在焦思的身上,感觉到焦思还有鼻息,紧张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岛主要见你们。”一名身穿鸭黄色稠衫十五六岁光景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孩摇着一只轻巧的舴艋小舟突兀的出现在陆蒙的眼前,怯生生地说道。
陆蒙正愁怎么救师父,这小岛的主人就派人来接接引自己三人,如果岛主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好人,或许师父的伤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念及至此,也没有说什么,向小三使了个眼色,一人一猴手忙脚乱的将焦思抬到小船上,黄衣女子便吱嘎吱嘎的摇着小船顺着一条小河向着小岛的深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