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家出走
江南一向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从易承那白白净净的脸庞和灵动的眼睛就可以看得出来。
易承的父亲易申在这一带是很出名的。提起易申易员外,谁不翘起大拇指叫声好?西北方多灾,易申总是大力捐助;而且,他还特别爱交朋友。过往金陵的人,你要是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吧,没关系,你去易员外的家里,包你能吃顿好饭菜后还能拿到足够的盘缠。所以说易申的朋友还真的是布遍大江南北,虽然说其中的许多人都拿不上台面,毕竟混吃混喝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易申看人看得准,往往那些还混吃混喝的人来打牙祭的时候都是给吃顿饭后扔上几两银子就送客了。易家家大业大,就连易家的家丁和丫鬟也比往常大户人家挣得多几倍,所以倒不用担心这样会把钱挥霍光。
易承自小不喜欢文学,什么孔孟之道,他不屑一顾。要说他不喜欢读书那倒不是,他有喜欢的书,例如“山海经”之类的。这小子自小就向往神仙之说。要说这一切,是有原因的。这还要从易承八岁的时候说起。因为易申的慷慨好客,所以有许多各种各样的人来易家打秋风。这不,就连发布分外道士都来易府做客了。道士自号青云子。不得不说青云子还是很有卖相的,鹤发童颜,清风道骨。长的就是一副神仙样。当时人们很迷信,就算不信神仙,但也不会万万不敬。所以说,一副神仙模样的青云子,无疑成为了易府的上宾。
青云子正在易府家中做客,当他和上坐的易申正聊天的时候,忽然从后堂跑进来了一个白净孩童,那孩童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直盯着青云子猛瞧。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冷不丁的,从他那稚气的嗓子里冒出来了一句:“你是神仙吗?”
易申喝道:“胡闹!谁让你跑进来的?!给你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怎么和道长说话的?!”一连串的喝声,听得易承心惊肉跳。
大多数子都惧父,易承也不例外。只见易承脖子一缩,委屈的道:“爹爹,我听下人说,咱家来了个活神仙,所以我就跑过来看看。功课我就快做完了。”
“哼!”易申狠狠的瞪了易承一眼,这才向青云子歉意道:“犬子管教无方,还请道长勿怪。”
青云子微微一笑,道:“勿怪勿怪,公子生性率直,我又怎会怪他呢?”说完他笑着问易承:“你问我是不是神仙做什么呢?”
易承一愣,随即答道:“那到没什么,就是好奇。”
青云子又问:“那你好奇什么呢?”
易承心里微微失望,看着这老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怎的这般啰嗦?他咧咧嘴道:“还能好奇什么?当然是好奇‘神仙’这两个字呐…”他故意把“呐”字拖得长长的,孩童新性一览无遗。
青云子丝毫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那你对神仙究竟是什么理解?”
易承不假思索的道:“法力无边、长生不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应该就是神仙吧。”
青云子笑着向他摇了摇头,正色道:“你说的只是神仙的本事,我要告诉你的是,神仙其实是和铁匠、木匠、先生、大夫等等都一样,只不过是一种职业罢了。”
“什…什么?”易申和易承都惊讶的合不拢嘴,青云子的这番话带给人的惊讶和不解也太大了。青云子道:“自古以来,各种神仙之说便多不胜数。其实,神仙确实是有的。只不过他们是在学着无上法力,求着长生不老而已。”……
那天的对话使得以后的易承对神仙充满了向往…
春意凉爽,从易府后厅的一间书房内传出一阵阵轻微的读书声。已是青年的易承仍坐在自幼便属于他的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八方怪谈》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但是他的口里却在念着风马牛不相及《长恨歌》“……春来春游夜专夜……”声音清爽动听。
正在这时,一个脚步声忽的传入易承的耳际,易承不慌不忙,迅速的将《八方怪谈》填入书桌的抽屉里,尔后拿起一本诗集看了起来。其过程麻利无比,丝毫不见一点混乱,显然这种事情他干了许多遍,已是熟练之极。当把这一切都做完以后,门口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了一个身影。易承抬头一看,正是自幼便陪伴他的书童研心。易承一瞪眼,喝道:“不知道你公子我正在苦读诗书着吗?跑来打扰我作甚?!”
研心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走到易承跟前,一手便将抽屉里的《八方怪谈》拿了出来。他将书往桌子上一顿,冲着易承直眨眼,那意思像是在说“你是不是苦读诗书我还不知道?”
易承瞅了眼门外,迅速的将《八方怪谈》放回原处。他压低嗓子喝道:“你小子越来越大胆了!”见这话对研心毫无作用,他才无奈的道:“你给我小心一点,万一给爹爹看见,训我不说,定要将我的这本书又给收走了。”
本来易承看这些书,易申是不管的,不过在前几年,当易申无意中听到易承打算长大去求仙便恼了。他的原话是:“好嘛,老子养你十几年,你不继承我的衣钵,掌管易家的一大堆生意,却想去求仙?行!你想去也可以,等你给我抱个孙子延续香火着。”对此,易承颇难理解,易申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易承是长子,继易承之后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所以说,继承什么的,完全有易承的弟弟就可以了。易承又哪里知道老人的苦心呢?他想去求仙,神仙是那么好见的吗?就算见着了,神仙又哪是你一个凡人就能当的。其中苦难凶险不想便知。易申又哪里舍得他的儿子去受苦呢?留在家里多好?
研心笑道:“老爷不可能看到的啦,他正在前堂招待王媒婆着呢。老爷让我来叫你过去。”
“什么?”易承大吃一惊:“王媒婆来了!爹爹他想做甚?”
研心嘿嘿一笑:“还能做什么,老爷要给你找老婆啦!”
“找……找老婆。”易承的脑袋接近空白。他愣了愣神后,立马站起身,将房门一关回到了研心的身边。沉声道:“看来爹爹这次是认真的了,研心,你帮我顶一顶。”说着他将《八方怪谈》取出来放进了怀里,转身打开门,装作若无其事的缓缓走开了。
“少爷!少爷!”研心冲着易承的背影叫唤,忽然旁边走来两个丫鬟,只得住嘴。看见这一幕,其中一个绿衣丫鬟嬉笑着问研心:“怎么,得罪大少爷了?”
“啊?哦,是,是。”研心朝两个丫鬟呵呵一笑就尾随易承而去。
易承一路走到住房内,从钱柜里拿出了自小节省下来的几千两银票揣进了怀里。这时,研心刚好走了进来。他看见易承将钱装在怀里,不知为何故,问道:“少爷,你拿那么多钱作甚?”
易承瞅了一眼,见那两个丫鬟已经离去,他这才道:“我打算现在就离家去求仙。再迟一点我怕爹爹会把我推到洞房里给他生孙子。”
研心“啊”的叫出了声,讶道:“真的假的?”见易承一副认真的表情,这才信了易承。他问道:“你考虑清楚了?”
易承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这个想法在几年前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今天为局势所迫,他已决定付出行动。他走过去拍了拍研心的肩膀道:“研心,你保重!”说着他塞给了研心几张百两银票,就要踏门而出。
研心赶忙转头喊道:“少爷!”易承一扭头转身:“嗯?怎么了?”
研心求道:“少爷,你把我也带上好吗?”
易承思附了片刻,道:“求仙之路我没甚头绪,这一路很可能万般艰苦。”
研心毅然道:“我不怕,我只想跟着少爷,少爷,你一走,我在这院子里可就没个亲人了。”说着,他眼睛微微泛红。研心自七岁就进了易府,易承当时九岁。两人年纪相仿,从小变成为了玩伴。现在过了九个年头了,两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名义上是主仆关系,实则如亲兄弟一般。往日种种涌上心头,易承心中一热,当下便道:“那好,我就带上你!”
两人出得房门,见院内无人,易承前,研心后,两人颇有点鬼鬼祟祟的向外走去。即将走出别院时,身后突兀的传来了一个声音:“哎呀,大少爷,老爷找你,你怎么还不去呀。”
别院有两道门,一通前院,一通后门。易承本想和研心从后门偷跑出易府,这时忽的听到声音,直吓的易承和研心一个激灵。转身看去,说话者正是年过七十的许管家,研心有些紧张,这许管家对待易府的下人规矩极严。研心对他稍有惧怕。
许管家正迈着步子,从易承的书房小跑出来。想来是易申差使研心来找易承,见易承久久未到,便让许管家过来瞅瞅吧。
易承略一思考,便打算欺许管家年老脑子不好使,腿脚不灵便。只见他道:“哦,我现在就是要去前厅见我爹爹。”说完他将研心的胳膊一拽,低喝一声:“跑”。
眨眼间,两人便从许管家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许管家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易府就要有喜事可办了。”忽的,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起脚步边颤巍巍的跑边大声喊:“大少爷,老爷在前面,你跑后面作甚呀?”可是,哪里还有大少爷的身影?
一路快跑,不顾过往家丁和丫鬟们诧异的注目,易承和研心两人出得易府的后门,跑出小巷。最后汇集到了金陵大街上的人群里,这才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