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慧极必殇,情深不寿(二十九)
她也终于明白,他当初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他问她:“青歌,若我,不再是我,你可还喜欢?”
她那时候不明白他说的话,微仰着脸发着疑问:“嗯?”
他只是无声的笑了笑:“没什么,乱说的。”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把东西一样一样包回去,然后放到她的手上:“这些,还是存放在你这里吧,做个念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来看你,到时候,你再给我”。
她越发难受喉间哽咽起来:“好,阿鄞,我等着你来看我,你一定要来看我。”
萧鄞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阵暖香顷刻侵入他的心肺,他说:“所以,青歌,在此之前,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却没想到,他是回来了,可早已换作他人。
我觉得这个真相若是被酿成酒,真够让人喝一壶的,也够让人肝肠寸断了,我一直以为故事会悬崖勒马,结果却是个马失前蹄的局面。
卫青歌又稍微握紧了一点那双手,声音轻飘飘的:“为什么骗我?”
他想了想,道:“三年前.....”
三年前,卫衍候向齐国要人,而萧鄞的母亲就在那时候碰巧病危,做儿子的自然而然要守在榻边尽孝,谁都知道,萧鄞是那样孝顺的人,可他这孝顺事,偏就没有传到卫国去,圣旨一道又一道的下来,最后竟是用他家族的性命逼迫他,我终于晓得,为什么齐国公不会知道萧家真实的背景,面对这样的昏沉君主,动不动就拿人家家人作威胁,要我是萧家家主,早就离开齐国,寻觅他处世外桃源了,又怎会让他知晓这庞大家族真正的实力。
可是,事与愿违,这道威胁,很快便起了作用,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反而选择了逆来顺受。
就是这样的天气,满院都是蝉鸣声,就像约好的一样,阵阵的传来。繁繁的星将整个苍穹都点了个的透亮,萧鄞母亲已经病得十分厉害了,可那天她精神出奇的好,直到夜深,也迟迟不肯睡去,萧鄞就这样守在她的身边,微开的南窗下无数野花盛开,一球球一团团,色彩斑斓,偶然有香气飘进窗内来,可是依旧遮不住屋子里惟有的药香,只听见她不时地咳嗽两声,那时她已经很瘦了,连手指都瘦得纤长如骨,只是温和地给他说着话:“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的父亲,他是那样优秀的男子,那么多的贵族小姐都恋慕于他,而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却又是最幸运的那一个,那场婚礼,像是做梦一样,美的让我宁愿这一辈子都不醒过来,我是那样的喜欢他,即使到后来才知道,只因为我长了一双像公主的眸他才娶我,可我也依旧喜欢他。”她口中的公主,说的应该就是胤华的姑母,静安公主,最后她说着说着约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将萧鄞认作萧袼,语气轻轻:“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因为她?我说过,你既然娶了心爱之人,我就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可你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你就那么讨厌我吗?那你为何还要娶我?”说着眼泪像是刚烧出的水一样滴落在萧鄞的手上,滴落在他的心上,炙烫的让他发颤,她语气忽然就绝望了:“给我再吹一曲《越人歌》好不好?就像..”她抓住他胳膊的手突然松开,看向窗缝之中的那一星半点儿的天空,半晌,道:“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星星也是这样亮。”她收回思绪,满目期许的偏头瞧着他,眼睛亮的像是窗外的星,非让他吹笛给她听,像是少女般撒娇:“再吹一遍给我听,好不好?好不好?就一遍,我保证以后都不再烦你了,我会离你远远的,嗯?”他顾不上擦眼泪,压住喉间的哽咽,抽出腰间的翠玉横笛,吹奏给她听,她这才半靠在大枕上,含笑听他吹奏完,谁晓得,那是他母亲第一回听他吹《越人歌》,也是最后一回。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