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傲，你立即给我死出来！”杨鼎天惊天一声暴吼，震得庭院里松柏新发的细嫩枝芽微微颤动。

“谁在外头大声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真是。”

几扇小窗被打开，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几个睡意惺忪的风云门弟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射出脑袋向外边张望。

一道劲风疾驰而过，眨眼间便见一个蓝衣少年闪现在杨鼎天面前，正好遮住了风云门弟子们张望过来的视线。杨鼎天见到来人，冷哼一声道：“行啊你。”

来人干咳一声，抓住杨鼎天的肩膀，低声道：“哥，咱们还是到我房里再谈吧。”

话音刚落，那些风云门弟子便傻呆呆地望见庭院的那片草地，空无一人。，仿佛方才的景象，皆是幻觉。

“奇怪？我明明听见了有人在叫杨师兄的名字。”一个男弟子抓着脑袋，面上困惑不解。

“是啊，我刚才似乎还看见了杨师兄矫健的身影。”一人笃定地道。

“哈~~~~，”另一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顿地咕哝道：“别想了。有人找杨师兄，关咱什么事儿啊。昨天晚上你们找我去偷看苏师妹洗澡，害得我兴奋了半夜，都没怎么睡......”

身旁两人闻言皆是赞同地点头，接着把小窗一合，裹了大被继续睡回笼觉。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看着杨世傲将房门掩好，并默念了几句咒语，杨鼎天一屁股坐上杨世傲的书桌，打量着他的背影讥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修炼耳聪目明这么多年，谁要无声无息地靠近不是件易事。”

杨世傲转身看见哥哥的炯炯目光，不禁无奈说道：“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

“真是能装啊......，”杨鼎天苦笑一声，看着自己的弟弟低声道：“你就这么听爹的话？那所谓的苏家姊妹就如此强悍，竟能成为风云门第一？”

杨世傲小脸一红，开口辩解道：“并非完全是这样，爹告诉我们出门在外需克己忍隐，不露锋芒。更何况苏轲和苏香山她们也不是平庸之辈。”

“世傲！”杨鼎天突然朗声打断弟弟，他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若总以为这世上以不争为争，那就错了。苏轲我不知道，可就我遇见的苏香山来看，我只需使出四成功力，便可将其击败。爹的观点是老掉牙了，就是因为你老是听他的，才让你骨子里一点儿霸气都没有！”

说到最后一句，似是有些不解气，杨鼎天重重锤了一下桌面，拳击之处，桌面瞬间出现一道裂纹，四散开来。

杨世傲垂头看地，目中闪过百般滋味。

“你的实力，我最清楚。”杨鼎天跳下桌子，走到弟弟面前，双手搭上弟弟宽厚的双肩，用低沉醇厚的嗓音鼓励他道：“看着我，世傲。活出你自己的样子，爹所说的话，离我们太遥远了。”

杨世傲抬头看向哥哥，望见他眼中的善意和鼓励之色，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终于意在心，口难开。他轻轻“嗯”了一声，杨鼎天见状，终于喜笑颜开，大掌重重一拍弟弟的肩膀，乐道：“这才是我杨鼎天的弟弟，哈哈！”

杨世傲也是跟着淡淡一笑，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这是你写的字吧。”杨鼎天说通了弟弟，心情也是大好。他走到书桌旁，对着纸上的字赞叹道：“笔法遒劲，笔路聚而不凝，三分阴柔七分阳刚，真是佳作，佳作。”

“不过——”杨鼎天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新墨，对准纸上的“龙”字笑道：“这里，可以再夸张一点。嘿，成了！三分阴柔七分阳刚，更多一分霸气，天作，天作啊！”

说着，他笑嘻嘻地拿起纸张轻轻地抖了抖，杨世傲凑近了一看，不由得笑着摇摇头，竖起大拇指笑道：“真有你的。”

“哈哈，”杨鼎天听了弟弟的评价，再瞄了一眼字画，又道：“有些夸张过头了。看来我没有写书法的天赋啊。将来我有了孩子，可得让他好好练练。”

放下字画，杨鼎天又在房间里头转了转，一会儿评论杨世傲的床太硬，一会儿抱怨杨世傲房间的空气不新鲜，杨世傲自然激烈反驳。兄弟二人斗了一会儿嘴，杨鼎天终于在一副画前停住了脚步。

“《云卷山秋图》，梁国一百零四年春赠予杨世傲。”杨鼎天看了看山水图的左下角，淡淡道：“笔法细腻柔和，布局重于形而非神。这作者是个感性的人啊。”

“作画的人是个女子吧。怎么，和你有干系？”杨鼎天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你小子别不承认的”的意味。

“是我的师妹。”杨世傲表情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嘿嘿。”杨鼎天的笑让杨世傲觉得毛骨悚然。突然，杨鼎天正了面色道：“世傲，这次王城比武大会，咱俩可要好好表现表现了。”

“那是自然，我们能获得金甲郎的称号，是爹的要求。”杨世傲点头称是。“怎么了？”

“嘿嘿，这关键便是怎样得到了。依我看，你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杨鼎天咧嘴一笑，眼中尽是神秘。

沉吟片刻，杨世傲慢慢道：“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样未免太过了。”他看了一眼哥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无碍。王城比武大会本来就是展现个人实力的时候，何必遮遮掩掩。今年的第一第二非咱两莫属了。只是不知道今年的题目究竟是什么。”杨鼎天耸耸肩，拿起桌上的一只玉兽麒麟细细把玩。

“爹在这方面有门路，他会给我们弄来的。”杨世傲道。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他会真个放心，让我们老老实实比赛。世傲，就算你知道也别和我说，我可想一身清白。”杨鼎天笑嘻嘻地对弟弟翻了个白眼，后者淡淡一笑。

“对了。”杨鼎天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放下玉兽，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云卷山秋图》，道：“听说你们风云门这里气候反常，看来是确有其事咯。”

“不错。”杨世傲点点头道：“习武之人寒暑不侵，自然是感觉不出风云门的环境如何。”

“还有你们这里种的都是常青树。”杨鼎天看了看窗外道。

“原因是什么？”

“不清楚。也许是因为风云门靠海吧。”

“唉，你啊。就是应该问问那些个长老，掌门什么的。”

“哥，我不像你那样，有强烈的探索欲望。”

房间里的声音在逐渐变弱，将耳朵死死靠在门上的杨四虎放弃了努力。周围的景物在旋转，杨四虎觉得全身冰凉，一个焦急的女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自天边而来，飘缈而空灵。

.........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可别吓奴婢。”

杨四虎的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面前焦急的俏脸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小红？！”杨四虎微微吃惊道。

小红见见杨四虎终于清醒，不禁喜极而泣。她捂住红唇轻泣道：“公子您是怎么了？在房间里洗了一个多时辰，奴婢在外头等得焦急，喊了您好几遍却还是没有回答。我心里一急，便冲了进来......”

原来是这样，话说我这梦做的也够长了。杨四虎望着小红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有些感动。他呵呵一笑，刚想说句什么，却是浑身打了个冷战，不由得环住双臂。

“扑哧。”看到杨四虎冻得瑟瑟发抖的滑稽模样，小红破泣而笑。她望着杨四虎健壮黝黑的胸膛，脸蛋儿微微发烫。转过身来，到衣架边取过杨四虎需要换上的衣服，小红笑盈盈地问杨四虎道：“公子，让奴婢服侍您穿衣吧。”

“呃，不必了不必了。”杨四虎的头立即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哪好意思让一个姑娘给自己更衣，他连忙摆手道：“小红，你先出去吧。”

好说歹说将咯咯直笑的小红请出了房间，杨四虎急急忙忙将衣服穿上，心中有了计较。

“这次的梦境和从前的一模一样：大雾弥漫的地方，似曾相识的人物，远自天边的呼喊，皆是相同。莫非这些都是父亲的记忆，而爹托梦给我看？可能性很大。”杨四虎蹙着眉头，琢磨不定。

莫名地，他便想到曾今梦境中的一对男女，在草地上做那种羞人的事情。虽然只是看到一瞬，自己就立即逃开，可是那场面仍旧烙在杨四虎的脑海中，无法抹除。

“如果这些真是父亲的记忆，那么，那个女子便是娘亲咯。”杨四虎有些尴尬地想到，目光飘落到木桶中，冰凉的洗澡水上漂浮着一朵朵残存的花瓣，一道红线穿插其中。

“困龙绳？”杨四虎略感到吃惊地从木桶中拿起暗红色的绳子，细细地端详它。

“公子？”门外突然想起了小红的声音，打断了杨四虎的思绪。“您明日要上课，须得早起。奴婢会准时叫您起床的。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小婢，只要按动您窗前的感应石，小婢就会很快出现在您面前。还有，公子您不必拘谨的，自您成为金甲郎，奴婢就是您的人了......”说道后面，声音已经如同蚊哼，细不可闻，杨四虎甚至能够想象出小红捏着衣角，脸上羞红的如最鲜艳的红玫瑰的模样。他睡眠一直不好，再加上当山贼时养成的警觉性，按时起床有如家常便饭，可是这句“不必了”却是话到嘴边，难以说出口。

“嗯，我知道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杨四虎收起困龙绳，合被而眠，柔软的床铺枕着他的梦，一觉到天明。

下章标题：出江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