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绵绵细雨自晌午便下个不停，白府外的石板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皆是疾步快走，神色匆匆。

一个身穿褐色便衣，一副管家模样的矮胖男人神色焦急，正迈着快步，催促着几个家丁向门口走去。

管家轻咳一声，将原本就不长的脖子用尽了力气向上提，如铜铃般的一对牛眼挣得老大，不停地向远处张望着什么。

不远处的一片天空忽然开始扭曲，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神色阴沉的中年人从扭曲的中心漩涡中钻了出来，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地上。

那胖管家见状立即朝后头的家丁们挥手，后者立即会意，即可迎了上去。中年人看也不看他们，直接取下官帽，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家丁，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宅门。

管家急忙缩着脖子跟在中年人后面进了宅子，一边给家丁们使眼色，示意让他们离开。

进了宅子，迎面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林，有些年代的参天古木下砌着石桌石凳，边缘有些圆滑，将原先雕刻着的灵兽图案稍稍磨去，想来是经常有人使用。

中年人跨过描刻有精致图案的圆形拱门，胖管家偷偷瞄了一眼中年人的侧脸，发觉他的脸色稍有缓和，便操着小心翼翼的口吻道：“老爷，今天，白公公来了，现在正在正堂等着您。”

中年人迅速停下了刚刚迈出的左腿，眼睛微眯，不过一会儿便自言自语道：“父亲来了？”

管家保持沉默，中年人思索片刻，轻舒一口气，淡淡瞥了一眼管家道：“芊芊今天表现可好？”

管家一听便如实报告道：“小姐今天表现很好，何家小姐今日来了府中，眼下二人仍然在小姐的闺房，还未出来。”

中年人点点头，接着问道：“芊芊用过午膳了么？”

管家急忙接口道：“奴才早命人送了可口的饭菜去了小姐那里，老爷请放一百个心。”

中年人嗯了一声，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着装，便独自离去了。管家似乎早已习惯这个老爷的做法，也是恭送了片刻，转身退下了。

中年人走进正堂，只见四下无人，默默催动真气，半晌之后才笑着抱拳道：“父亲，您的功法可又是又精进了。”

“呵呵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自后堂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便服的矮胖老头笑眯眯地走了出来，点头笑道：“茂山，可不是我的功法精进，而是你退步咯。”

白茂山看着老头哼着小曲抖抖便服的前摆坐在雕花木椅上，便走上前去笑问道：“父亲，何事如此高兴？”

白禧伸出粗短的左手食指，轻轻地摇了摇，笑而不语。

白茂山微微皱眉，忙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白禧哈哈一笑道：“儿啊，你且先坐，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白茂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略一思索，便道：“难不成是......”

“看过再说。”白禧哼哼两声自宽大的衣袖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白茂山，后者双手接过，连忙打开，只是简单一瞅，眼中便浮现了然之色。

“怎么样？”白禧细细品味着桌上的香茗，吹着热茶表面冉冉升起的雾气。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白茂山面无表情地将信件揉成团，手中燃起明黄色火焰，顷刻之间信件化为灰烬。

“没想到啊，没想到。风国居然会给我们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白禧呷了一口茶，面上的表情不知是高兴还是惋惜。

“父亲，消息准确吗？”白茂山有些不放心地道。

“绝对正确。”白禧哼了一声道：“弹丸小国，却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拂我梁国的虎须，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中有诈。风国倾举国之力强袭我梁国登仙城，武器装备之精良，训练之有素，功法之高强，准备之完全，收拾我国两万军队，可算是百年一遇了。”白茂山深吸一口气道。

“登仙城固若金汤，军队使用的还是去年国家耗费巨资采购的装备，其精良自不必说。可见驻守登仙城的将领糊涂到什么程度。”白禧嗤笑一声，言语中颇有不屑。

白茂山微微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道：“那驻守城中的将领，却是赵家的嫡系。”

“哈哈哈哈，一言得之。”白禧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旋即收敛了笑容，面上波澜不惊地道：“我看今早赵星辰还振振有词，等到消息传到宫里，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咯。”

白茂山眼中闪过亮色，不住地频频点头，压下声音，言语中有着些许激动地道：“那，父亲您的意思是？”

白禧恼怒地哼了一声，长身而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冷哼道：“赵家是武将世家，背后有青龙门撑腰。杨家表面上是中立，可是却心怀鬼胎。杨世傲这些年将杨家打理的不错，可他终究还是嫩了点，跟老夫玩花花肠子？自取其辱！”说到这里，白禧淡淡瞥了一眼白茂山，道：“将杨鼎天赶出杨家，这件事你办得不错。”白茂山闻言心喜，身子更是直了几分，继续听着白禧的叙述。

“不过.......，”白禧叹了口气道：“我们单单凭借着光华门的力量，是完不成大事的。卞尚杰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从局势上来说，何家作为外戚，现在可是忠实的保皇党，且何毅军掌管着暗月，与杨家示好，不易啊。”白茂山井井有条地分析道：“此事一出，赵家的影响力必定下降颇多，到时我力荐耀光担任征西将军，父亲您看如何？”

“不可，不可。”白禧缓缓摇摇头道：“耀光鲁莽，担不了大任。本来我对他担任城防一职就多有不放心，他被撤职后，我也倒省了不少心。这征西将军的职位，还是给他们赵家留着吧。”

“为何？”白茂山急切问道：“耀光自从被撤职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终日酗酒，流连风月场所。我都看不下去。”

白禧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冒出一句道：“儿啊，你认为风国哪儿来的胆，敢和一个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大国公然叫板？”

看着白茂山恍然大悟的神情，白禧呵呵一笑，在堂中来回踱步道：“这仗得有人去，可是谁去谁倒霉，如今的风国，已经不是当年夹在成国和梁国之间，任人鱼肉的蕞尔小国。”

“等我白家夺了天下，再来收拾这帮不起眼的杂碎！”白茂山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双拳攥得紧紧。

“一晃已经是四十年了，吾儿。你还记得为父进宫的那天吗？”白禧缓缓坐下，眼中闪过追念的疲惫神色。

“记得，可我和耀光永远不想记得，爹。”白茂山长叹一声，言语中有些萧索。

“我知道耀光他恨我，恨我是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白禧发出苍凉的大笑，一丝晶莹浮现在他浑浊的双眼中。“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们，什么没有？！”

白茂山点点头道：“爹，您能忍辱负重，想必主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啊，主子.......，主子........”白禧眼中突然迸射出包含着各种复杂情感的光芒，他喃喃自语道：“光阴似箭，自我十八岁与梦儿成婚，我就再没有见过主子了。”

两行浑浊的老泪自干瘪的双颊滑落，白茂山见状，眼中也是湿润。

“你将芊芊叫来吧，为父有几句话想要和她说。”白禧用长袖擦去泪水，待白茂山再看清他面容时，白禧已是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了。

白茂山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连芊芊也要牵扯进来么，爹？”

白禧重重地点头，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道：“她作为白家的一份子，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茂山，芊芊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看到她，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多年以前的我。”

“你也快去准备吧，今天晚上，不是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吗？”白禧简单地摆摆手，示意白茂山离开。

白茂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无奈父命难为，还是抱拳答道：“山儿知道了。爹，这府中人多口杂，您回去的时候且要小心呐。”

白禧点点头，又换上了一副惯常的笑脸，微微欠身道：“白尚书，杂家就不相送了。”

白茂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是拱手朗声道：“公公见谅，下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您且在府中好生歇着，若有何事，尽管吩咐下人照做便是。”

今天皇宫中的事务似乎特别繁忙，一波波宫女太监来回奔波着，神色匆忙，连交头接耳的时间都没有。

夜色降临，偌大的皇宫却灯火通明，杨四虎身穿特制的麒麟黑衣，由前方迈着小碎步的两个宫中执事带路，默默地打量着四周的建筑。

这麒麟黑衣双肩处向上有些夸张的翘起，并且做得宽厚，更显得杨四虎肩宽体壮。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达了黄宴殿的门口，两个模样艳丽的宫女低垂着头守在门口，杨四虎前头的执事转过身来，细着嗓子尖声道：“大人，您到了。”

杨四虎踏上古老的台阶，隐隐听见殿中传来觥筹交错，酒杯相碰的声音，心中轻轻一叹：小红，你可是害我迟到了。

整平了衣服，杨四虎反复检查了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刚严肃了面容准备进去，只见门口的两个宫女正对他指指点点，目中流露着好奇和羞意。

杨四虎心中大窘，干咳一声，加快步伐，走近那一片灯红酒绿。

PS：九州的排版怎么有点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