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门掌门——孟云阴房间

孟云阴一袭白色长袍，微闭着眼睛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只是他不断抖动的睫毛泄露了他根本无法平静的内心。几个教习分坐两旁，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面色不善。整个房间气氛压抑，难以让人忍受，不得不佩服几人的耐心。

“吱”，随着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驼背老头走了进来，他双眼无神，径直穿过几个教习，一屁股坐在了离孟云阴最近的椅子上。驼背老头脸上满布皱纹，眉头深锁，他轻轻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已经让那些学生睡下了。怎么这几天我不在就出了事？唉......”

孟云阴仍然闭着双眼，只是听着老头叹气，自己也仍不住微微轻叹道：“辛苦了，元阳。”

若是杨少昂和刘躬行见到此景定会大吃一惊：孟云阴的弟弟——孟元阳居然长得比孟云阴还要苍老，整个人弓着腰，头顶微凸，活脱脱是一只土色的秃鹫嘛！

这只“秃鹫”轻咳一声道：“问龙平时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事情我也知晓，以为他是小孩子气，总会有长大的时候。谁料他居然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真是......哈。”

孟云阴摇了摇头道：“你莫把罪过全推到自己身上。我这个做掌门的心里也是有愧啊。”他突然摆摆手道：“今天不是来做自我检讨的。把你们找来，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大家尽管直言，我们一起好好斟酌一番。”

几个教习仍然沉默不语，孟元阳拿起茶盅微抿了一口，眼光轮流在几个教习身上打量。孟云阴皱了皱眉头道：“王丰凯，杨少昂是你的弟子，你觉得他应当何去何从？”

几个教习中脸色最不好看的就数王丰凯了。王丰凯听见掌门叫到自己的名字，脸上挂着冷笑站了起来向掌门抱拳道：“杨少昂是我的弟子，我想掌门不用问我也应该知道我会说什么吧。”

孟元阳看着瞬间脸色沉下去的掌门，眼中浮现一丝冷笑。他急忙对王丰凯道：“小凯，你是怎么对掌门说话的？还不快道歉。”

王丰凯觉得有人在他旁边轻轻拉动他的袖子，眼睛一瞥，发现是萧莹莹面色焦急，示意他赶快坐下。王丰凯深吸了一口气，对掌门鞠了深深一躬道：“掌门我失礼了。”孟云阴没有理会王丰凯，直接对萧莹莹道：“莹莹你呢？”

萧莹莹立马站起，一边把脸色铁青的王丰凯按在座位上，笑嘻嘻地道：“掌门师伯和二师伯做主好了。莹莹只求公正和公平。”

孟云阴微微点头，又转向一只在把玩桌上茶杯的阎华道：“阎华，你怎么看？”

阎华停下了玩茶杯的功夫，扫了一眼正在抚摸胡须，微笑不语的孟元阳。沉默半晌后道：“我赞同掌门的做法。杨少昂触摸天星鼎，罪不可恕，安法规处理，应该废掉本人获得法学与术学的能力，逐出师门。”

“放屁！你这见风使舵的家伙！”突然一声暴喝传来，只听“啪”的一声，王丰凯坐着的椅子顷刻间散了架，他指着阎华吼道：“杨少昂被废掉了这些修行，他还能活吗？我不同意！”

阎华冷笑一声道：“你还是这么横啊，有本事咱们到擂台上比划比划，嗯？”

“放肆！”掌门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们当我这做掌门的死了不成？在这里相互攻歼，成何体统？”

两人都是压下心头怒意，向掌门抱拳道歉。王丰凯气呼呼地刚想坐下，突然发觉自己的椅子方才给自己的真气震散了架，面孔都气得扭曲了。萧莹莹见状，连忙握住手上戒指，只见一道蓝光闪过，被破坏的椅子自动重组，焕然一新。”

孟云阴看了一眼一只盯着窗外发愣的苏香山，和蔼地道：“香山，你呢？”

苏香山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孟云阴，低声却又清晰无比地道：“一如既往。”

王丰凯闻言身体猛地一震，颓然底下头去，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萧莹莹微叹口气，紧紧拉住王丰凯的手。

孟云阴点点头道：“香山说的好。杨少昂既是做了此事，就应当接受处罚。不过......”他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让王丰凯瞬间抬起头来急切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希望。“念在他年龄幼小，又是天纵奇才，我便罚他与问龙一起去悔过崖呆上三年吧。至于废除功法逐出师门，就算......”

“掌门请等一下。”久未说话的孟元阳突然开口，面上浮现一丝诡笑道：“我觉得问龙去悔过崖可以。但是这杨少昂，就是要逐出师门。呵呵，王丰凯师弟，你不要拿这种眼光来看我，以为我是护短，其实按我的意思呢，我们风云门一开始就根本不该收留他。”

“是吗？那你说啊，继续说下去啊。”王丰凯气得两手发抖，恨恨地盯着仍然在微笑的孟元阳，恨不得上去揍他。

“这个杨少昂，来历对我们很不利。”孟元阳笑着对掌门道，孟云阴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元阳，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行了，继续吧。”

“那我就继续了。”孟元阳笑看对面的王丰凯，冷冷地道：“这个杨少昂，据我所知，竟是杨鼎天的儿子。”

“什么！”掌门眼睛微眯，仔细思考着孟元阳的话，底下几个教习大吃一惊，尤其是苏香山，整张脸苍白如纸。

孟元阳好像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接着道：“如果我们收留杨少昂，并把他重点培养。毫无疑问，他将是我们这届最出色的学员，可是杨家能答应吗？杨世傲能答应吗？我们这么做反而会遭到杨家的敌视啊。杨世傲的眼里必定容不下这颗沙子，我们何必再继续和杨家闹翻，就像是以前的那次？对吧，苏教习。”

苏香山双眼紧闭，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抵制什么。

“所以愚弟建议......”孟元阳一口喝干了茶水，长身而立，抱拳对掌门道：“废掉杨少昂的功法，逐出师门。以此表明他与我们风云门没有任何关系，也算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帮杨世傲斩草除根，清理门户了吧。”

房间里寂静一片。

良久之后，掌门终于开口道：“好吧。按照元阳所说，将杨少昂废掉功法，逐出师门。刘躬行，罗伟等几个人分别唆使问龙和杨少昂胡作非为，便罚他们前往悔过崖三年。现在，同意这个提议的请举手。”

阎华和孟元阳立即举起了手，萧莹莹咬咬牙，也是毅然举起了手。王丰凯吃惊地望着她道：”莹莹，你为何？”

萧莹莹叹了口气道：“原谅我，丰凯。风云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我们不能彻底失去杨家的帮助，更何况杨鼎天他害了师姐，我不能，我不能啊。”

王丰凯苦笑一声，心中百味杂陈，望着同样沉默着不说话的苏香山，缓缓摊在座位上不再说话。

孟云阴简单地看了一下情况，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道：“那么，就这样吧。丰凯，你是他的教习，便由你将他带到云殿，我们再向他说明好了。”

王丰凯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眼光却放在孟元阳身上，口中轻轻道：“弟子知晓，这就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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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员房间

杨少昂安静地坐在床上，表情平静地望向窗外。阳光慢慢爬上床，爬到杨少昂的身上，脸上，温柔地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杨少昂眼中亮晶晶的，盈盈秋水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回想起昨夜触及天星鼎时自己身体的反应，似乎觉得十分舒适，有一种伐筋洗髓的感觉，使他的功法，尤其是法学与术学变得霸道无比，这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的他，能够感觉到困龙绳还在源源不断的把能量输送到自己的身体中来。，但是映像中它应该没有这种功能吧？莫非是困龙绳从天星鼎里汲取了部分能量？他接触这些东西时日尚浅，根本没有能力思考出其中的奥秘，便狠狠甩甩脑袋，抛开这些念头。

不知道石长贵怎么样了？不知道石英姐怎么样了？不知道小嫣怎么样了？不知道师父今天早上去掌门那里商议的如何？他出发前可是信心十足，打了包票能把自己保住呢。杨少昂躺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渗出。

“咚”，“咚”，“咚”。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人低沉的脚步声传来。杨少昂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连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王丰凯笑得很勉强的脸。

杨少昂心里陡然一沉，强笑着道：“师父，怎么了？”

王丰凯看见杨少昂样子，瞬间就明白了杨少昂心里的想法，也就把虚伪的笑容隐去，取代而至的是深深忧虑与愧疚。他轻叹一声走进房间，背对着杨少昂站在窗前，缓缓开口道：“少昂，师父无能......”

“不，师父。”杨少昂心里阵阵绞痛，但他拼命忍住了，因为曾经有个女孩告诉他一个大男人不能哭哭啼啼的。他低下头来轻轻道：“这本就是我的错。师父愿意帮助我说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少昂感激不尽。”

“唉。”听到杨少昂这么说，王丰凯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他的得意弟子，眼光中满是骄傲和悲伤。王丰凯忽然笑道：“你是好样的。把孟问龙揍成那样，你大概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人了。”杨少昂听罢也笑起来，只是两人的笑声中怎么听都含有许多苦涩在里头。

“少昂，收拾一下行李，咱们去云殿。”王丰凯拍了拍杨少昂的肩膀，率先走出了房间。杨少昂擦了擦眼角，轻轻“嗯”了一声。收拾好东西，随手带上门前，他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这个简单狭小，只住了不到十天的房间，心中百感交集。

昨夜那可怖的大坑还在云殿中央。杨少昂跟着师父走到了云殿之上，他望着端坐在上的教习和掌门，眼中毫无惧色。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驼背老头率先发话道：“风云门弟子杨少昂，自进入风云门后屡次制造事端，打架斗殴，破坏学员之间的和谐关系，更是拉帮结派，意图控制他人......”说到这里，不光王丰凯冷哼一声，就连掌门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大大有损风云门声誉。更不可饶恕的是，擅自触摸天星鼎，妄图获得超凡能力，罪不可赦。经掌门与众教习讨论后一致决定：将该弟子废除法与术的一切修行，终身不得修行法与术，即日逐出师门。”

杨少昂睫毛微微抖动，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脸色苍白。这时一个蓝衣男子走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一支碗，碗里盛着黑色的药水。男子轻轻道：“师弟，这是废除功法的药水，你便喝了吧。”

杨少昂缓缓抬头看着李铁，忽地笑着说：“李大哥你干嘛哭丧着脸啊，只不过废除了，废除了一点功法罢了，以后不学法和术便是了。我会活得很好的。”杨少昂不去看李铁同情的眼神，急忙接过药水。

喝了这药水就会废除功法对吧？

喝了这药水以后就再也不能修行法学和术学了对吧？

喝了这药水以后成为人上人的誓言就成了空话对吧？

喝了这药水以后自己就成了废人了对吧？

爹，娘，儿子要好好活着。

杨少昂碗到嘴边，忽然道：“喝这药水之前我有两个条件，望掌门和各位教习成全。”

“什么条件，赶快喝药，还讨价还价？”阎华不耐烦地摆摆手。

“说。”孟云阴一句话把阎华顶了过去，眼神平静地盯着杨少昂。

杨少昂道：“第一，昨夜的一切行动皆是我一人所策划的，刘躬行只是受到我的蛊惑，不能算从犯，应当是受害者，我希望掌门做主不要惩罚他。”

孟云阴点点头道：“刘躬行虽无大过，却有小错。我们已经决定处罚他到悔过崖修行三年。此事既是决定，便不予更改，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杨少昂心中微微叹息，缓缓道：“还有我的妹妹——秦嫣。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她，只是我现在成了罪人，非但不能如他所愿，反倒连累了她的名声。望掌门成全，在我走之前见她一面，借此机会告知他我要跟随一位师长到很远的地方修行，可能不会回来了，可不可以？”

王丰凯长长舒了一口气，望着自己的弟子，眼中尽是湿润。苏香山看着杨少昂平静的面庞，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掌门盯住杨少昂看了半晌，终于道：“准。”

给妹妹一个好的前程，我便对这风云门再无半点留恋。杨少昂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仰头，那黑色的药水便在“咕嘟”声中不断灌入他的喉咙。

“咳咳，咳咳。”杨少昂因为喝药过猛呛到了自己，他放下喝干的碗，擦了擦嘴角剩下的药水，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

“哥哥，哥哥是你吗？”正坐在课堂上无精打采地听课的秦嫣看到窗外杨少昂灿烂的笑脸，也顾不得形象，在众人的惊愕中冲出课堂，狠狠扑在杨少昂怀里，脸上泪珠儿早就连成了串。看着许久不见伏在自己肩上哭泣的妹妹，杨少昂心中升起一片淡淡的温馨，他不自觉地抱紧了妹妹，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抱她了吧？她长大后会躺在一个对自己来说陌生却英俊的男子怀里，细心倾听男子的绵绵情语吧？

杨少昂松开了脸颊绯红的秦嫣，望见别人好奇而兴奋的眼神，急忙把她拉到无人之处，轻轻拭去秦嫣眼角的泪水，道：“坚强一点，小嫣。”

秦嫣无限幽怨地哼了一声道：“哥哥你讨厌，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就知道训我，也不知道人家多想你。”看着少女盈盈闪动的秋水，洁白细腻的肌肤，小巧圆润的鼻梁，分寸恰到好处的身段，柔顺舒滑的青丝，杨少昂隐隐觉得自己的妹妹有点变化，至于是什么，自己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望着少年瞬间迷惑的目光，秦嫣眼中闪过一道紫光，她笑着道：“哥哥怎么犯迷糊了？小嫣是不是哪里不对？”

杨少昂定神一看，大吃一惊，秦嫣脸上的红肿斑块隐隐有消退的迹象，那些个触目惊心的疤痕也暗淡了一些，整张脸说不出的灵动，而且最奇怪的是，妹妹小小年纪，他却好像看到了一点点妩媚在她身上扩散开来。杨少昂大喜道：“小嫣，你的脸在恢复！看来苏教习的药物很有效果。”

秦嫣闻言轻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她抱住哥哥的臂膀，把头贴在哥哥肩上，似乎很迷恋这种感觉。秦嫣轻启朱唇道：“哥哥，你今天破天荒来找小嫣，小嫣觉得很奇怪哦。”

杨少昂心头一震，接着像心中什么东西盛在罐子里被打碎，一股苦涩的感觉扩散开来。杨少昂微微一笑道：“还是瞒不过你。你说的不错，我马上要和一个教习到远方修行，可能在外漂泊很长时间。今天就是来向你辞行的。”看着这丫头狐疑的目光，杨少昂笑着给了妹妹一个栗暴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外面的世界很大，跟着这位教习修行以后我会有更大提高，倒到时候我就天下无敌了，哈哈。”

秦嫣睁大了眼睛看着杨少昂，认真地道：“哥哥，其实你现在就算天天躺在床上不去修炼，你也会天下无敌的？”

“丫头说什么傻话？”杨少昂又赏了妹妹一个栗暴，望着秦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杨少昂目光一柔，轻声道：“小嫣，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学好功法，又是出自名门，再加上长得漂亮。以后一定能够加一个好人家。”

秦嫣小嘴一撇，混不在意地道：“别人想娶，我还不一定嫁呢。”忽地她又高兴起来，拉着哥哥的手撒娇道：“哥哥你刚才说我漂亮吗？讨厌，再说一遍嘛！”

望着这独特的少女风情，闻着少女独有的体香，杨少昂心中也是恋恋不舍，他长叹一声道：“小嫣，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秦嫣乖巧地点点头道：“哥哥你放心吧，小嫣一定会好好的，就是见不着你心里难过。”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吧。杨少昂狠下心来，拉开妹妹的手，边走边道：“那么就这样，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他不敢回头，害怕这一回头，自己就会把真相向妹妹吐露。

“哥哥！小嫣会想你，每一分每一秒！”

“哥哥，小嫣会照顾好自己的。”

“哥哥，你要早点回来！”

“哥哥，其实我......”

杨少昂默默前行，听着秦嫣在身后的喊声，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他不敢再听下去，便撒开步子，朝山下没命地跑去。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哭泣，可是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在这一片天空中，未曾消退。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仅以此诗告慰我们的主角：

如果你出征，我以酒相送，

带三分醉意去驰骋纵横。

我要在东边挂一道彩虹，

装点你那闪亮的行程；

如果你称雄，就该做先锋，

带七分豪情去立业建功。

我要在西边采一抹火红，

渲染你那凯旋的披风。

我还有一吻要赏英雄，

印证这一切不再是梦。

倾听着少年飞扬的心动，

来为你抚平所有的伤痛。

我还有一吻要赏英雄，

让你看我也柔情万种。

当北斗闪烁在彼此眼中，

我好想与你分享这星空。

（以上摘自歌曲《一吻赏英雄》）

下章标题：潜龙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