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是夜,乌云密布,阴风阵阵,吹得人骨子里透着生冷,空气压抑着,叫人喘不过气来,种田的老农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又有一场大雨要来了。
轩宁十六州已然发了整整三年水灾了。
这三年里颗粒无收,百姓是死的死,逃的逃。有钱人家也早已到轩宁之外避祸了。
轩宁帝日日夜夜骄奢淫逸,宦官掌权,奸相辅政,金子如粪土般挥霍,这次大兴土木盖行宫,又不知道招了多少徭役,花了多少白银。
国家支出不够,便要在百姓身上刮油,隔壁张家村的老张头,不就是被赋税逼急了,一气之下才领一家七口人自杀的么?还有葛家庄的小伙子,父亲缴不出重税,朝廷要拉了葛老头去当奴才,小伙不依,愣是被官兵活活打死了。
其实老百姓图什么呀,不就是图个安生日子么?
前些天有个自称“神算”的人来村里,说什么这是朝代更替,天主出世,还疯疯癫癫的讲了好些胡话。
老农想到这儿,使劲用锄头杵了一下已经被雨水湿的松软的土地,心中忿忿不平。
他不是什么天主,也不是什么博古通今的旷世奇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只想自己和家人好好过日子,地里的庄稼年年丰收,早点抱上个白白嫩嫩的大胖孙子,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乱世纷扰,这样简单的愿望,也这么难以实现。
漆黑的夜空劈过一道惊雷,耀人眼眸,一瞬间,把黑夜点的如白昼明亮,,惊醒了院儿里看门的狗,惊哭了对面土房子里的娃娃,挨家挨户的油灯都渐渐亮起来,橙黄的暖光从破旧的窗户纸上透出来,灯油不敢用太多,所以每家都只是星星点点,却照的人心里舒服。
豆大的雨水落在地上,淅淅沥沥。地里庄稼的叶子被雨水压低,叶子又将雨水洒在土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雨水渐渐打湿了每一寸土地,片刻,所有人才发现不对劲。
腥,好腥,哪里传来的腥味?
这是?!血雨!窗户纸上的血红印记,老农顷刻倒地。
雨越下越凶,断气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整个村子已经没了活口。
浮生劫……一个男子倚在村口的古树前,腰间宝剑纤细,剑鞘上刻花的工艺精湛,剑柄上的红穗被血水打湿,更加耀眼。阴风灌进他残破的黑衣里,他把斗笠拉低,只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看不清他的样貌,手指抚上下巴上掺了银丝的胡须。
“哈哈哈哈……”他站起身来,显得格外的轻松。“漪珠,你还是不肯饶过众生么?”他顿了顿,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水,转瞬消逝。
“可是,这一次你输给了我,”他道。“我算出来了,这是所有人的浮生劫。”他淡然道,昂首向天,凄然笑了笑。
“浮生劫!又是浮生劫!”顷刻,他吼道,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到他语气中的无奈和凄凉。
“江漪珠!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他道,话音刚落“噗通”跪在水中,溅起冰冷的水花,泥巴弄脏了他的衣服,眼眶周围的泪水无助的流,血落在泪上,泪化开了血,已然无法分清。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又为何拿苍生开玩笑!”他凌然指天。
对月默默无言,除了哗哗啦啦的血雨,什么声音都没有。
半晌,传来一个飘渺而空灵的女声,声音微弱,听得不真切,而他却字字听得清晰。
“呵,到现在,你心里还是想着那苍生。”女声顿了顿。
“既然你这样爱这天下,这么关心天下疾苦。”
“我便让这。”
“苍、生、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