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感我思使余悲

高子离做梦都没想到楚墨居然还活着，珈蓝居然也还活着！

楚墨直接忽略了高子离的惶恐和不安，他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珈蓝的长发，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若是叫国师看见了我的影卫，只怕咱们就见不到国师了。”

“国师，您说对不对？”楚墨偏头问高子离。

高子离差点腿一软，跪倒在地。

“皇上，臣也是被逼无奈。”

珈蓝眼风扫过来，高子离就一动也不能动了，本来想联系兮亥的想法也就此告破了。

“国师着什么急，我自会去找兮亥叙旧，不必叫他过来。我和楚墨今日前来，是为了和国师您叙旧的呀。”

楚墨和珈蓝一口一句“您”，叫得不亦乐乎，高子离却听得字斟句芒，冷汗不住。

珈蓝不但还活着，而且看样子，珈蓝的伤已经全好了。说不定还因此妖力更进一步，因为以高子离现在完全的半妖体，感受不到来自珈蓝的一点点气息。

不然，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家书房里有人。

“皇上，臣知罪。”

高子离缓缓跪下。

他早就后悔了。

在兮亥做了妖界之王以后，本来按照计划，人界的帝王该有楚罹继任，然后兮亥取走楚罹的神志，那么人界就掌握在高子离的手中了。哪知兮亥根本不满足在妖界的生活，他开始贪恋人界的富贵享乐，竟然囚禁了楚罹，以己代之。

那是高子离就开始后悔了。

谁做皇帝高子离本来没有意见，只要保证他的地位就好。但是兮亥做的实在过了火，长此以往，百姓迟早会活不下去。而且兮亥做的事基本上是以高子离的名义去做的，因为高子离不仅是国师还是兮亥的摄政王。

也就是说，日后百姓们痛恨的都只会是他高子离。

兮亥倒是随时可以抽身而退，可是高子离早就没有后路可以走了。

所以高子离最近也是在思忖着怎样逃离兮亥的掌控。

却也是正好，这个时候楚墨回来了，珈蓝也还活着，他至少不用担心兮亥还能兴风作浪多久了。至于怎么在楚墨手下保全自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高子离做好了被楚墨先痛打一顿消气的准备。

不想楚墨却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可想救出楚罹？”

高子离不知道楚墨在打什么主意，好像楚墨早就知道他在想着要赶走兮亥了一样。

那天高子离跟楚墨谈了很久，高子离发现，楚墨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人的那个样子了。

也许，真的只有楚墨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之后就是在兮亥的眼皮子低下，将斯言推上丞相之位。

好在兮亥沉浸在自己复生并且重获自由的喜悦里，也是因为他不太懂人界的朝政，所以高子离做这些事都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接下来，就是趁流民之乱，营救楚罹了。

楚罹被关在皇宫庞大的地下室里，原来那里是楚墨影卫的秘密基地，兮亥进皇宫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

关键在于现在兮亥的感知力基本上已经笼罩了整个皇宫，尤其是关着楚罹的地方，所以楚罹一旦被救走，兮亥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虽然对珈蓝来说，救出楚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万一兮亥狗急跳墙，要跟他们同归于尽就糟糕了。

兮亥是死过一次而且连肉身都没有的人，逼急了他，遭殃的只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锦城百姓。

珈蓝和楚墨都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他们要的是把兮亥引到妖界去，在那里就算兮亥自爆，也不用担心会殃及池鱼。

所以楚墨和珈蓝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想要救出楚罹。

高子离知道，明天民间就会开始流传兮亥当庭怒打丞相斯言的流言，当然还包括了斯言是因为劝谏兮亥赈灾而被打的消息。

如此一来，流民肯定会暴乱，锦城也就不会太安稳了。

斯言回到丞相府后，就开始称病，不见客也不上朝。

民间一时间对这个善良年轻的丞相十分同情，想来斯言肯定是因为被皇帝伤得太重，连床都起不来了。

坊间的说书人也开始感慨，“唉，我楚国，又要失去一位忠贞为民的好丞相了啊！”

没过多久，流言居然统统又转了一个方向，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开始质疑皇帝的身份。

都说曾经的北王楚罹是个身体略显孱弱的男子，自小长在皇宫也是没习武的，就算他身体强健，也不太可能一脚将将健康康还懂些灵力的丞相踢到起不来，卧病在床吧？

所以，要么是斯言在装病，要么，皇帝是假的！

再一联想到这两年人界出了不少妖类，去年高子离不是才带着众人杀了妖王吗？难道是妖族的人来复仇了？所以皇帝是假的？

一时间流言纷纷，止都止不住。

高子离在街上转悠了两圈，也就将这些传言听得差不多了。

毫不意外地，高子离在锦城没有看到一个流民。

在斯言称病不上朝的第二日，兮亥大怒，想杀了斯言，但是高子离给拦下来了。说斯言不能杀，现在民心在斯言身上，杀了斯言保不齐会激起民愤。

兮亥当时是跟高子离说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民愤，整个天下都在他手里，他要谁死谁就活不到明天。但是高子离知道他不会杀了斯言的。

可是高子离也没想到，向来不怎么过问政令的兮亥，居然下旨将锦城内的流民赶出去，并且严锁城门，不许放一个流民进来。

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百官进言，劝兮亥收回成命。可是兮亥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扔下一句：“锦城的百姓都能过的好好的，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活下去？可见这帮流民就是懒惰，不肯劳作！”

除了摇头叹息以外，高子离就只能慨叹，幸好自己及时抽身而退，站到了楚墨一边，不然迟早被兮亥害死。

根据手下来报，高子离猜测着，过不了两日，锦城外的流民数量就会激增，到时候，一定会乱起来的。

高子离摇摇头，准备回国师府。

这时候，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出现在街边，他们相互搀扶着，对着高子离神秘莫测地一笑，然后捧着手里脏兮兮的碗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酒肆。

高子离心中一震，仿佛想到了什么。

那眼神太过熟悉了。

锦城乞讨为生的人早就不在少数了，任何一个繁华的城邑都会有生活在底层的人群。这要是在往日，高子离也绝对不会在意的，但是今日，那两个乞丐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

高子离不着痕迹地跟着走到了酒肆门旁，还在门旁，就听到酒肆内小二和伙计不太客气的声音。

“去去去，如今我们酒肆都快开不下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东西施舍于你们。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了我做生意。”

“老板行行好吧，我们都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哪怕给口热汤啊……”

“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啊！”店小二在老板的支使下挽起袖管，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得门外的高子离只想笑。

“小二！”高子离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乞丐有来头。

“诶，这位爷，您里边儿请！”店小二听到高子离的声音，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肯定非富即贵，立刻脸就笑开了花儿，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将高子离往酒肆里请。

高子离刚走了一步，店老板就推推搡搡地要把两个乞丐赶出酒肆。

“等一下。”高子离面向两个乞丐，也不在意两个乞丐没有抬头看他。

店小二和老板一时愣住。

高子离扔给店小二一两银子，“给爷准备一间风景绝佳的包房，再将这两位请到爷的包房里去，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店小二和老板都是瞪大了双眼，这怪事天天有，今天还就让他们遇上了。

不过给钱就是主，老板和店小二都憨笑着对两个乞丐的态度也是大转变，点头哈腰地将三人往酒楼里让。

高子离本想给两人洗个澡，但是两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直嚷嚷着快些上菜，甚至都没有对高子离表示谢意，就好像高子离本该如此对待他们一样。

高子离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吩咐小二快些上菜，都捡酒肆里最好的菜最好的酒上。听得店小二一愣一愣的，看高子离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见过做善事的，没见过高子离这样做善事啊，这哪儿是做善事，简直就是把两个乞丐当祖宗了嘛，言听计从的架势十足。

高子离没有理会店小二，挥手让他下去准备酒菜，自己则静静地坐在两个乞丐对面，等着他们两个先开口。

谁知，两人一直都不说话，安静地等着上酒菜，包房里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高子离丝毫不气恼，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直到酒菜上齐了，两个乞丐才抬起头来，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是高子离看得出，是两个十分俊朗的年轻男子。

“果然如我家主子所说的一样，国师是个善良的人。”其中一个这样对高子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