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双翼俱起翻高飞

最不想见到，到底还是见到了，斯言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何况高子离还堵在他门口。

“大胆奴才，竟然不迎国师进府，让国师在门外站着，该当何罪？”斯言走过去，先是把自家看门的侍卫教训了一通。

“丞相不必责怪，是本官坚持在此等候的。”高子离看着斯言，淡淡地打断他。

“那也是本相治下不严，国师既然在此等候，他们就该派人来知会一声。怎么能让国师等这么久，浪费这么多时间呢？”

两人不急不慢地打着软太极，旁人不明白的，还以为真的是一片和睦呢。

斯言最后看高子离有话要说不打算走的架势，只好将高子离迎进府中，看茶让座。

高子离当然不会没事来找斯言闲聊，也没什么好聊的。

所以高子离一坐下就直奔主题了。

“丞相大概见过您家旧主了吧。”高子离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道。

当下斯言心里就是一紧，高子离果然派人跟踪他了？自己才刚知道楚墨的身份，高子离竟然就知道了。还是说，高子离早就知道了？

“国师何意，不妨直说。”

高子离放下茶杯，动作优雅闲适，斯言眯起眼睛打量着高子离，不过也是个二十七八岁的而立之年的英俊男子，但是为什么他一点都看不破高子离呢。

如果说斯言看不透楚墨，那很正常，楚墨毕竟是帝王，从小养在深宫里，深谙帝王之道，自然不会轻易将自己的任何情绪表现出来，叫人猜到。但是高子离比他长不了几岁，做事却如此干脆也如此让人找不到边际，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这很是让斯言不安。

“丞相不必这样瞧着本官。”高子离知道斯言心里在想些什么，“您家旧主在找上您之后，就找了本官的，不然，您也没那么容易坐上丞相之位。”

果然如此。

“那国师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为您所为之事。”

高子离高深莫测地看着斯言，斯言深深地感到一种无言的压力，他皱起眉，似乎想从高子离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春旱像是一头猛兽，突然从蛰伏已久的森林里狂奔而出，肆无忌惮地侵袭着宽广的大地。

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干旱就降临了，大地像是着了火一样，原本葱绿的正在结穗的麦苗，几乎统统干枯死亡。

锦城周边的农田自然也是无一幸免。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锦城有免费的钱粮在施放的消息就传遍了楚国上上下下。

在赋税与年成的压迫下，大批的流民都开始向着锦城而来，城门处天天都可以看到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相互搀扶着，满带希望地走进锦城。

她们的丈夫、儿子，大多在去年冬天就被兮亥征去扩建皇城以及在各地修建行宫了。

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谁又会想要颠沛流离远走他乡呢？

楚墨在位的时候也不是没遇上过荒年，那时候，苏木和一干大臣都实心实意地帮着楚墨出主意。

赈灾的钱粮即使经过层层的盘剥，也还是纵有一部分会到百姓的手里的。

现在旱灾未到的时候锦城就开始发放钱粮，所以大批的灾民都是带着希望来锦城的。

他们期望着之前朝廷增加赋税是因为预见了这次的灾祸，所以才要集中钱粮，在统一发放。

也许这样他们就能平安地度过这次的旱灾，熬到秋收，熬到下雨。

但是恰好也是在这个关头，丞相四眼，停止了钱粮的施放。

楚国上下一片愕然。

朝堂上也是争执不断。

司天监在斯言卸任后，新上任的大司马是高子离的人，五十多岁的他懂些除妖之术，也懂些观天象之术。

“启禀皇上，臣昨夜观天象，发现旱魃之星仍然高悬，这就意味着旱灾仍将持续，至于何时结束，请恕微臣无能，无法窥得天机。”

听完司天监大司马的话，大臣们都议论纷纷，看来这场春旱是没那么容易度过了。

皇位上，兮亥懒洋洋地坐着，睥睨着朝堂上议论不止的大臣，半晌才说了句：“国师何在？”

兮亥是妖，自然没有观天象的本事，人界的政治也比不得妖界的简单，所以朝堂上的事，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高子离处理。

高子离出列对着兮亥行了一礼，“臣在。”

“国师以为，该如何处置？”

文武百官的视线立刻都投到了高子离身上，等着高子离如何回答。

高子离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臣以为，丞相斯言大人既然已经施放钱粮三月有余，何不继续施放？流民不安抚的话，恐生大乱。”

兮亥也早从高子离口中听说了斯言的行为，他虽然好奇斯言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粮，但是想到斯言是苏木的门生，苏木当了那么多年宰相，有这么些钱粮也不足为奇。

所以兮亥并没有在这方面多想，更不可能想到是楚墨在背后支持斯言。兮亥一直派人在搜寻珈蓝和楚墨的尸体，但是没有结果。

不过兮亥并不在乎有没有珈蓝的尸体，珈蓝是妖，死后灰飞烟灭是一定的事，至于楚墨，多半都被玄衣他们埋葬了，找不到也是在情理之中。

“国师说得不错，斯言，你就继续释放钱粮替朕救济灾民吧。”兮亥懒洋洋地说，想着都两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冷宫里的黄羽死了没，下朝后该去看看。

不得不说，人界的帝王好福气，后宫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大臣们还不停地想方设法送美女进宫。这为兮亥的修炼增加了不少便利和辅助的效果，所以兮亥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冷宫的黄羽。

“皇上！”斯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兮亥的思绪拉了回来，“臣惶恐！臣恐怕不能但此重任，臣释放钱粮已经三个月有余，府库皆空，各地给臣面子的粮商在如今这样的年景之下也是自身难保，更别提赈济灾民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朝堂上一篇寂静，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那你说说看，朕当如何？”兮亥忽然觉得这个斯言有点意思，竟敢质疑他。

斯言赶紧把头可到地上，并且没有抬起来，“臣恳请皇上开仓放粮，赈济各地灾民的同时，向各州县发布狰狞，让地方官员协助安置流民。先皇在世之时，如遇旱灾，也定会这样做的。”

本来兮亥还听得饶有兴趣，可是他所有的兴趣都在斯言提到先皇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先皇，不就是已经死了的楚墨吗？

“嘭！”

兮亥一派身下的龙椅，站了起来，“大胆逆臣！先皇？不过是个与妖精勾搭的糊涂皇帝，竟然拿朕与他相比。朕即位之时就曾说过，楚家没有楚墨这个人！”

“臣等惶恐！”低下的大臣看兮亥发怒了，竟然齐齐跪下，高呼“惶恐”。

兮亥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斯言的陷阱里，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退朝！”满朝文武大官都跪着，兮亥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怒火，一甩衣袖，兮亥就想下朝。

“请皇上开仓放粮！”

等到兮亥走下龙椅，走到斯言旁边的时候，斯言突然有高声这样说了一句。

兮亥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口蔓延开来，怎么都抑制不住。

兮亥看着眼前跪得规规矩矩的斯言，愤怒地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高子离，高子离没有抬头。

“嘭！”

兮亥突然抬脚将斯言一脚踹飞出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斯言直直地飞向大殿的盘龙大柱，撞上柱子的半中腰后，斯言才跌落在地上，吐出满口的鲜血。

“朕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哼！”

兮亥拂袖而去，满堂哗然。

什么时候，北王楚罹变成了这个样子暴戾的君王了？

斯言是有些武功的，这一脚虽然踹得很，但是事先高子离就帮他的身体做过铺垫，加上自己也早有准备，伤得不算严重，不过就是吐了口血而已。

朝中有早些年和苏木交好的官员看兮亥走了，顾不得许多，就上去将斯言扶了起来。

“唉，到底是初生牛犊，进言也不该用这样蠢笨的方法。”高子离身旁走过的官员都这样说，这些人都是在只想在楚罹手下安然生存的官员，并不想站在哪一边去斗争。

高子离为了避嫌，并没有去看斯言的情况，两人透过人群相互微微地点头示意后，高子离就走出了大殿。

有官员经过高子离身旁，看他深锁着眉头，本来到嘴边的话，就有咽了回去。

高子离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只是现在还不说他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先站出来的，必须是斯言。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又开始帮楚墨了，这还得从三个月前，珈蓝突然带着楚墨出现在他的国师府说起。

三个月前，高子离正在为了帮兮亥找身体而发愁，珈蓝突然和楚墨坐在了他的书房里。

当时高子离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是人还是鬼。

珈蓝掩面娇笑着，“楚墨，你瞧咱们把国师吓得，我就说，应该要先让你的影卫们递送拜访帖的，好歹我们也曾经是做过君主的人，高邮的礼节还是不改丢弃，没得让人笑话。”

高子离的冷汗一颗一颗地滴下来，浸湿了他的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