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变端 五
七名黑衣人不曾谈论多久就离去了,待他们完全消失在怿尘眼中,怿尘这才逐渐将脉搏跳动恢复正常。
无意中听到的这一席对话,让怿尘隐约中猜到了许多事情,其中包括这一年中为何会时常有盗贼出没,鲁傅以及中贼众又为何身中剧毒出现在济世堂。只是,太平道人在房梁之上出现怿尘还能猜出些端倪,而鲁傅的夜访,他就不知是何缘由了,可惜的是,从黑衣人的谈话中没能听出他们时常说起的那位师傅是何身份,竟还与当今拿昏君扯上关系。不过他们的用意怿尘却十分清楚,他们明日将会要对付舒赞。
想到此处,怿尘挺身而起,他深知舒赞在京中有位仇家,却不知那位仇家是谁,就连舒韵也不知,可从方才这些人的对话来看,那些人恐怕就是舒赞的仇家了,只是这些仇家的来头未免也太大了些,竟与当今的昏君扯上关系。
怿尘没走出几步,却立马止住了,他忽然想起了许师兄在看向他藏身之处时的那个眼神有些奇怪,而之后的对话,虽在一时间他无法推断出太多事情,不过他隐隐觉得,在不久前才被舒赞救活的那几人此事恐怕是身首异处了。
怿尘徐徐往杂草深处行去,俄顷,忽觉脚下被一物所绊,扒开杂草一瞧,乃是一具死尸。当下怿尘又急忙将周围杂草也扒开,只见其中横竖共摆了二三十具尸体,且这些人的面目他皆为熟悉,正是不久前夜访济世堂的众寇。
怿尘这是首次同时见到如此多的尸体,即使他胆识过人,也有些不敢正眼去看。怿尘稍加镇定了些,这才去打量那些尸体,初始,他不过大略的看了一眼,发觉他们外表不见一道伤口,也未发觉中毒迹象,应皆是筋脉断裂而亡。怿尘又逐一的细瞧了一面,上门求医之人一个都没落下。最后,怿尘探手触摸其中一人,尚有体温,以他学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人遇害在半个时辰前,也就是说他们从济世堂出来之后,出城便遭遇不测。
怿尘不觉倒吸了口凉气,脑中又将黑衣人的对话与鲁傅的言语回想了一面,此时的他还是没弄清楚那帮黑衣人费如此大的气力让鲁傅一干人去济世堂求医的用意。不过,接下来这些黑衣人将会如何利用这些尸体他却清楚。按照黑衣人的说法,明日他们会利用这些尸体调虎离山,将汉寿城中官差尽数引到此处,以便他们在城中胡作非为。若是如此,怿尘还是十分疑惑,这些人竟有昏君撑腰,当地官府只有听他们摆布的才是,为何还要将那些官差调离开来。
虽不知黑衣人的意图何在,不过破坏他们如今的布局,怿尘还是办得到的。当怿尘想清此些厉害关系后,于是将那些尸体转移到了隐秘之处。没了尸体的存在,想必他们就无法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将汉寿城中官差全都支开。如此一来,或许还能制造出一些混乱。
花了近两个时辰,怿尘这才将所有尸体转移,忙完了这一切,他又尽量的将自己所遗留下的痕迹尽数擦除,这才往济世堂方向行去。
当怿尘回到济世堂时,已是鸡鸣二次,他直接敲响了舒赞夫妇房间的门,得到舒赞的回复后,怿尘将这一夜的所见所闻大致的说了出来,并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舒赞听完,只是道:“我知道了,你先且休息去吧。”
怿尘无法理解舒赞如今的淡定,在他的言语中,怿尘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就如他猜测的一切全无根据那般,又或者这些事情时与舒赞全无干系。可怿尘举得自己的猜测就算不是十分的正确,却也不是全无道理,对于当事者而言,不该如此才对。
此夜发生之事,无一是在怿尘理解之中的,他回到房间之后,不曾有过合眼,他数着脉息等候这天明,等待着天明后发生的事。
济世堂的四人皆有早起的习惯,即使是昨夜发生了不少事情,日出之前,四人却也起了床。这日清晨,一切节奏宛如往常,周心蓝忙着做饭,舒赞打理济世堂,至于怿尘与舒韵二人,怿尘是心事重重,而舒韵则是含羞来找怿尘赔不是,说什么自己在前日的举动太过冲动。怿尘哪还将那事放在心上,他一心确是悬于今日将会发生何事,在舒韵说了了半日的肺腑之言后,他只是随便附和了几句。
早饭时,一切还是照常进行,周心蓝还是如往常那般给怿尘、舒韵二人夹菜,而舒赞也是如往常那般自顾自己埋头去吃饭。每日早饭过后,怿尘是要立马赶出太平道场的,不过今日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去了,只是在大门外徘徊不定。
正当怿尘忐忑不安时,只见远处出现了一行人十分引人注目,此行人最前方有四人分两行开道,这四人皆生的虎体熊腰,魁梧奇伟,他们手中皆持着一把雪亮亮的大刀,全身打扮,与在刑场挥刀斩首的刽子手有几分相似。
四名大汉身后跟着的是两顶四人大轿,而轿子两侧还分别站了二人。怿尘目光在此两顶轿上多停留了片刻,发觉在后面那顶轿子一侧陪伴的一人竟有一面之缘,他正是一年前,被怿尘打掉两颗门牙的乔治,至于陪伴在轿旁另外三人就不是怿尘认识的。
大轿之后还跟着二十余人,分两行而立,从装束打扮来看,此两行人来历却是不同的,一行人身着长袍,背负长剑,而另一行人则是身着劲装,手持大刀。
怿尘见他们这阵势,心中已然明了,他们乃是冲着济世堂而来,昨夜的黑衣人中,恐怕就有这些人。
“师傅,了不得了。”怿尘只是瞧了那行人片刻,便转身开始大呼起来。
“何事竟让你如此慌张的。”厅中,舒赞正提笔写着什么。
“师傅,你可还记得去年上门挑衅的乔治,他来了。”怿尘一时间不知这话该如何说起,于是便管舒赞熟悉的说了出来。
“想必他又是得了几位怪症者,前来挑衅一番罢了。”舒赞手中的笔还在挥舞。
“不是,此处前来不止他一人,他不过是位跑腿的小楼楼罢了。”言语中,怿尘跑到了舒赞身后,只见他身前的纸上书写了“万物需”三字。而此时的舒赞就似不曾听到怿尘言语,只是将那握笔之手正放在那个“需”字后面,而后见他酝酿了片刻,下笔写了一个“纪”字。
舒赞此次所用字体是怿尘前所未见的,不过当他见到这四字时,脑中只觉嗡的一声响,尔后竟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万物需纪。”
“可别忘了。”语毕,舒赞站起身来,刚好见到大门外落下两顶轿子。而怿尘却恍惚了一阵,当他定神之时,恰好见到双轿两侧之人纷纷掀起了轿幔。
前方那顶轿中走出的是位老者,他身着黄衫道袍,背缚古剑,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雅致,一眼望去,还有几分幽人之风。而从后方轿中走出乃是一位衣物华丽,年过四十,生得俊秀的中年。
轿中走出之人怿尘无一认识,故而他并无太多表情,而舒赞面颊则是微微抽搐了一记,至于周心蓝却显出了惊慌之色,倒是舒韵还是一脸迷惑。
对于舒韵的疑惑,怿尘可以理解,不过对于舒赞与周心蓝二人的神色差异,他就无从猜测了,然而此时从轿子走出的那位俊秀中年开口了。
“真人请。”中年口中虽如此说,可他那双眼却落在了周心蓝身上。
“韩神医请。”黄衫道人与中年举止相仿,不过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舒赞身上。
二人僵立数息之后,相互看了一眼对方,随后并排而行,同入了济世堂。而此时这二人带来的一干随众也跟着他们侧鱼贯而入,而后又分两行站立厅侧。
在进入大厅时候,黄衫道人的目光先后扫过了济世堂众人,只是他的目光落在舒韵身上时顿了顿,而落在怿尘身上时,却露出了满面的赞赏之色,甚至在他心知还暗赞了一句:“好资质。”俊秀中年的的举动却与之不同,当他望向周心蓝之后,那双目光就很少再移开过,甚至有些身不由己的往周心蓝方向行去,只是他的步履却被舒赞拦住了。
中年在撞到舒赞的下一刻,判若两人,仿佛他之前举动皆是在梦中,原来他方才确实是失神了。
“舒师弟,好久不见。”中年的话语尽透镇定。
“韩师兄。”舒赞负手而立,言行举止中不见一丝情感流露,他那一言就如对着死物说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