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命 二
“还不知你名字呢?”怿尘没急着去领会文士最后那段言语与语气之中的深意,不过他的忽然离去让怿尘有些措手不及,心中即使有再多疑问,哪还来得及去问。
文士并未答他话,只是唱着歌谣道:“隐隐兮,青青幽谷,天地星辰为邻。浩浩兮,惶
惶大道,日月乾坤同行。心有伤兮,如烟随风矣;心有杂兮,如溪入川矣;心有孤兮,如影伴月矣;心有恨兮,如石投海矣。”
怿尘见儒士远去,未及细想诗中深意于是又问道:“谁问你这些了。”
文士声音远远飘来道:“乐千秋是也。”那话声顿了顿又急着道:“或许你该去身后那座古宅去看看。”
话声落时,怿尘眼中见到的只是那些往来的行人,哪来得见乐秋身影,就是他何时消失在自己眼中的,怿尘也会想不起来了。
在怿尘后方古宅屋顶上,李师弟疑惑道:“他一人在那里自言如此之久,真是奇怪。”
“确实有些奇怪。”武师兄也是显得同样疑惑。
李师弟见这位一直谨慎的师兄也面露疑惑,不觉心中一喜,于是问道:“李师兄,你说这小孩如此古怪之举,该不会与师尊在意他有关吧。”
武师兄见怿尘举止怪异,也是大感好奇,早就将之前说的妄加揣测之类的话语忘得干干净净,他思索片刻道:“大有可能,去,你将此事告知重阳师兄。”
李师弟闻言不动道:“为何是我回去禀告。”
武师兄脸一沉道:“我是师兄,当然是你去了。”
李师弟一脸委屈的道:“可你也不过比我早入门一日。”他口中虽如此说,脚步还是往太行道场行去。
在乐千秋离去后,怿尘在原地愣了半刻,忽然转身,一眼望向身后那座古宅,每日往返济世堂与道场间,古宅前的必经之地,他只知道古宅内住着一位疯老婆子,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乐千秋为何在离去时会说那样的话。
怿尘缓步行至古宅大门前而止,仰头望去,见得一扇饱受岁月侵蚀过的大门,大门原本颜色如今已无从辨认,唯一能瞧出的是,大门乃整木雕刻而成。在大门之上还挂着一块匾额,其上蛛网横生,灰尘如雪,依稀中可便匾上撰着的文字。
“竹府。”怿尘轻声将匾额上文字念了出来,这还是他初次端详这座古宅。
“天道动摇,大劫将至……”屋内有传出了老妇人的疯言疯语。
怿尘闻声长叹,他不知乐千秋为何会让自己来竹府瞧瞧,不过如今瞧了,却也没发现什么,倒是老妇人疯言疯语让他感到有些意味深长。不过那些终是疯言疯语,无细究的必要,当下他这就欲离去,忽又闻屋内传出声音:“去哪里……”
怿尘闻声又止了步,心中狐疑道:“难道她说的是我。”疑惑中,怿尘推开了大门,而后却急忙退了一步,他并不是去闪躲从上方落下的的灰尘,而是在开门时迎面扑来的一股寒气迫使他退了一步。
借着从大门射入的光线可瞧见古宅内一片狼籍,屋内原貌早已不复存在,或许神堂上的那些灵牌是例外的。怿尘在屋内扫视了一面,最后在一个暗黑角落中发现了那位老妇人,昏暗中,只见他双膝跪倒,双手撑地,在她右手不远处有一把不染灰尘的木剑,看来他在寻找那物,不过却被方才的开门声给惊动,此时正纹丝不动的张耳倾听。
“轩儿,你是轩儿……”老妇人忽然起身向怿尘跑出,口中还不停念道。
此时,在怿尘眼中,老妇人就是一位双目复明,十分清醒的母亲奔向久别的骨肉那般,只是他的步履却在怿尘身前前一丈处止住,而与此同时她那张慈爱的面孔忽然变得的恐慌,且还全是打着哆嗦的往后退去,口中还不停说道:“你不是轩儿,你是恶魔…….”
老妇人退了没几步,面上的惶恐之色有转为了慈爱,口中的说辞也随之换了。
“什么天道,什么大劫,与我竹家又有何干系,都是你们自找的,我只要我的轩儿。”
老妇人的一举一动尽收怿尘眼中,或许这就是乐千秋要他看的东西吧,可怿尘还是没看出什么来,只是对老妇人十分同情。
“什么人。”屋顶忽然传出了一声响动,怿尘急忙出门跳上屋顶,却未发现一人,当他再次进入竹府时,有一位中年妇女挎着个竹篮走了过来,那人怿尘认识,见她近了,于是开口说道:“李大婶,您这是……”
“原来是小神医啊!我是来给竹老太太送吃的,诶,你来此处又是为甚?”李大婶言语中已行到屋内,将竹篮中的食物往桌上放,口中又向竹老太太问好,竹老太太因此而安静下来。
“我是偶闻屋内响动,一时好奇,这才进来的。”怿尘跟在李大婶身后说道。
李大婶将竹篮中事物放完,又行到竹老太太身前,为她拍打身上的灰尘,道:“你非本地人士,再说城中小孩都忌讳进来,你不知道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怿尘见李大婶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也要过去帮忙,不料不待他靠近竹老太太周身丈许内,竹老太太就大叫道:“恶魔……”
其他二人闻声皆是一惊,不过也就仅仅如此罢了,汉寿城中谁都知道,她是疯子,只是怿尘却再也没前进半步,倒是李大婶笑道:“没事,她时常这样的。”
怿尘虽是微笑,可终还是没敢再前,李大婶对此不过无所容心。她将竹老太太身上灰尘拍尽后,又在地上拾起那把木剑递给竹老太太,还随口说道:“这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言罢,她又去整理厅中桌椅。
“李大婶,她的家人呢?”怿尘一面帮忙一面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记得在我还是你这般大小时,老太太就是这般了,听老人们讲,她家原本是有神仙保佑的,故而她家才这般富贵,且心肠极好,后来不知怎的,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哎,如今这世道,好人没好报,就连神仙也斗不过那些妖魔,可怜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关于竹府传说,怿尘不知李大婶是从何听来,不过最后那几句感叹之言却是发自肺腑。
“胡说,世间哪来的神魔。”竹老太太此言说得再清醒不过,哪像是位久患疯癫之症的老人。屋内其他二人皆是被她这句没来由的话给蒙住了。
“好你个狐妖,看老身如何来收你。”正当二人疑惑之际,竹老太太又来了这么一句,二人为之莞尔。
怿尘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李大婶,你可知有谁清楚竹老太太的事情的,弄清了这些来龙去脉,或许他的疯病有得医也未可知。”
李大婶闻之大喜,随口就说出了好几个名字,那些人怿尘也有所耳闻,无一不是高寿者,只是说完了这些名,李大婶又沮丧着说道:“这些老人家就不知肯不肯说,这些年来,他们都不愿提起。”
足有大半个时辰,怿尘与李大婶这才离开竹府,只是在他们关上门的那一刻,屋内又传出了桌椅摔倒之声,很明显,他们半日的辛苦正在被竹老太太摧残着。
闻听那些声音,怿尘心中忽然一动,问道:“李大婶,你明知是如此,为何还要收拾呢?”
李大婶笑道:“就是见着不忍罢了,这些年来,左邻右舍的都习惯了,每当来看望她时都会收拾的。”
李大婶人已远去,怿尘却因“不忍”一词仍愣着原地,人的所作所为不是都有目标吗?可李大婶如此作为的目标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