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命 一
在当时,命理一说流传甚广,且因此而生的流派也是雨后春笋,就是寻常百姓也能说出一二道理来。他们认为,人一生中坎坷成就早已安排投档,此谓天命,相传太平教就是秉天命而生。后世又有人结论,古往今来,凡大恶之人,皆是运劫而生,而大善者则是运应而生。故而自古善恶分明,却少有人去找寻善恶之别的缘由,他们可否考虑过,劫与应又是因何而生。
此是离着怿尘百丈开外的一座历经数百年沧桑的古宅,瞧那规模,想必当时的房主定是当地一带了不得的人物,可百年之后的如今,那房子已破烂不堪,那支撑这房舍不塌的梁柱因无人照料而腐朽,随时有坍塌之险。这古宅就是沦落如此田地,也不难见到它百年前的辉煌,可那又怎样。
“你们这些妖魔鬼怪都给我出来,别以为老身眼瞎了就瞧不见你们,你们身上这味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往来行人听闻那声音都会往屋内瞧上一眼,只见屋内光线虽是昏暗,却能瞧见里面一老妇人手中持一把木剑在不停砍杀。
“想不到那老婆子眼虽瞎了,耳朵却还是如此灵验。”古宅屋顶上,趴着一高一矮二人,高瘦而矮胖,此言就是那高瘦之人说出的。
“应该的,有一失必有一得,此乃天之道也。”高瘦之人有些教训的口吻,只是他们言语皆是细声细语。
“又是道。”屋内老妇人显然怒道极点,竟然将手中木剑朝着那声响方砸去。
屋顶上也不知是谁叹了声,尔后就见一点光芒射中老妇人,而老妇人就此定住。
“武师兄,你入教时间长比我长,可听到些风声,那小孩到底是何身份,竟让师尊亲自派遣教中弟子暗中保护。”高瘦之人制服了老妇人后问道。
那位被称为武师兄的矮中年,显然要比高青年老练,意味深长的道:“李师弟,师尊行事,自有深意,你休要妄加揣测,我等做好份内之事即可。”
李师弟很是受教的点了点头说道:“师兄教训的即是。”之后他又向怿尘看了一眼,不觉脸色大变,满是疑惑的说道道:“武师兄,你瞧他一人站在那里作甚?”
武师兄也将头探出看了一眼道:“似在自言,可惜你我修为不够,听不清他所言内容。”
不远方的怿尘自是不知有人在背后监视他许久,在他眼中,能见到的只有那位缓缓靠近的中年文士。
“你最近可好。”儒士话语如同与久未蒙面的好友间询问般亲切。
“还好。”怿尘稍显愕然,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也无过多言语。
“你失忆了?”文士那是那般微笑着,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而此时的怿尘则没文士那般镇定了,他失忆的事情知情者不多,眼前之人,虽感觉有些熟悉,不过素未谋面他是可以肯定的,至少他如今的记忆中是如此,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人,竟然对自己了如指掌。
“理该是失忆的,你身上那些宝贝可还在?”文士问完,微微皱了皱眉,尔后又叹了一身,答案他似乎已然知晓。
怿尘方从震惊中醒来,听了此言如受雷击,尤其是听到中年最后那声叹息,他甚至有种感觉,在此人面前,自己的事情无一能保留。只是文士既然提到红石一事,于是将那事原委都说了一面。在怿尘心中一直担忧归寂、天书以及丹田内藏有一股神秘力量这三件事。倘若这些事情他皆知道,那么此人或许真是神仙也说不定。怿尘初见文士身怀脱俗之气,而后又有这些表现,不免有了此些猜测。不过那些事情虽不是非可昭众的,可他总觉得此事蹊跷,还是外人不知的好,就是眼前这位与神仙无异的人物也不行,除非他自己知道。
听完了怿尘讲述,儒士大摇其头,叹声说道:“如此贵重之物,你怎可随意赠人,也罢也罢,反正那物此时予你无多大益处,等用的着它时,又顶不了多少用处。”
“不过是块破石头,有何好珍惜的。”怿尘瞬间换了副嘴脸,他也不知为何,见了这文士,他就有种要想气死他的感觉,故而在他说话时,竟满不在乎的左顾右盼着。
就在怿尘左右打量时,只觉身心一凉,就是被一物穿透而过那般,而后那物又毫无忌惮的移动着。怿尘急忙去找寻那奇异力量来源,然而在力量源头,他见到的是文士那副似刀似剑的双目。
瞬间,怿尘只觉全身冰凉,一道道冰凉之气从各大要穴而入,通过各大要穴时竟毫无阻隔,直逼丹田。就这一眼,怿尘仿佛以被对方看透,除脑中之物。
许久之后,儒士这才恢复如常,叹声摇了摇头,面上还有几分疑惑之色,不过却未言语。见文士如此,对于文士神仙身份的怀疑不免大打折扣,若不然,自己三件不为人之的事情他没理由不知。
“你丹田中那股力量时常不安分?”文士的言语中既有疑惑,也有肯定,他疑惑的是事情已不在他预料之中,他肯定的是不在预料中的事已成事实。
“什么,这些你也知道,那你定是神仙。”方被怿尘否定之事片刻间改变了,看来这些年来,他对神仙的传闻一直不曾淡然过。
闻听怿尘言语,文士先是摇头好笑,而后才说道:“我哪是什么神仙,不过是见着你长大的罢了。”
“先生既知我身世,还望告知,弟子感激不尽。”怿尘言罢,恭恭敬敬的跪倒,与他素日行事判若两人。
文士微笑将怿尘扶起,举止中尽显长者风范,他和蔼可亲的说道:“那些往事望了对你无益,不提也罢,若是你执意要知道,只能自己去寻找。”
对于文士声称知晓自己身世之事,怿尘无所怀疑,因在初见他时,在他身上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不过怿尘早预料文士不会说出自己身世,这才使了苦肉计,不想文士就似看透了他的打算,于是他心中不免大骂道:“笑话,记忆有不少有形有质的物体,教我如何寻来。”
怿尘虽恨得那文士咬牙切齿,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昨日那叫张宝的曾言,我体内各大要穴乃是被修真之上封住,你既看着我长大,你应该知道如何解才对。”话言至此,怿尘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文士的眼神也因此而变得古怪,口中也是怪声怪调的说道:“封住我各大要穴的三人中不会有你吧。”
“嗯……那个……解法我自是知道的,不过不可解。”中年先生有些惊慌失措,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和蔼近人的面孔。
“这是为何。”怿尘几乎要跳了起来。
“不可言。”文士的微笑还是那般可亲。
“你……”望着儒士的微笑,怿尘却有着奸诈的感觉,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在怿尘记忆中,文士与他虽是初次蒙面,可从他方才言语中可知,他们是旧识,且还有非比寻常的关系。故而,此时的怿尘也没了顾忌,于是展开了浑身解数,逼文士说出他身世与解开封印的办法。怿尘素日用的法子一一都用在了文士身上,奈何文士死活也只是微笑而道:“不可言,不可解。”
怿尘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见了他就有种想气死他的冲动,他虽无文士有关的记忆,不过就从方才的对话中不难联想到,在以往认识的岁月中,自己是如何受他的气的。到了如今,怿尘已是黔驴技穷,无计可寻,只得一跺脚,一扭头,大哼了一声,道:“不说也罢,我就不信日后你无求我之处。”
“不可言,不可解。”
二人间自此安宁了片刻,而后又闻文士微笑着道:“关于你的身世,如今说予你听,对你成长有害而无意,至于解封一事,日后他自己会解开,你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怿尘眨了眨了眼道:“此事当真。”他口中如此说,可脸上却写这“不信”二字,之前有了重阳子说的“近日”一事为先例,如今文士又说了“日后”二字,天才晓得他这“日后”二字所指是多久,十年,百年还是千年?
文士虽看到了怿尘脸上的“不信”二字,不过他还是一本正经的道:“绝无虚言。”
在怿尘看来,文士绝对是坚不可摧的存在,今日想从他口中得出只字片语,恐怕是无望了,于是也只好就此作罢。不过除了那两件事外,又有许多事也是让怿尘疑惑不已的。
“你既是我旧识,如今见了我,又不告诉我往事,那你见我所为何事?”
“我此次前来,不过是想见见你,而今看来,你过得还算不错,又不会有性命之危,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文士说话时,环顾了一周,而在此中,他目光微微停顿了四次。
说罢,文士忽然转身,就在他背对着怿尘那一刻,他那可亲的面上瞬间布满了杀意。
怿尘不曾看到文士转身后的面孔,只是听到他如冰霜般的声音说道:“切记,日后行事,定要三思而后行,勿要心浮气躁,妄动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