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平淡 五
一直压着舒赞胸口的大石这夜落入了心底,早在初见怿尘时,舒赞便已有了那样的猜想,如今得到证实,也不是十分意外,倒是张宝的猜测与他后来的表现不得不让人出奇。
对于张宝的初感,怿尘是极为厌恶的,可他后来的表现却让他不解,尤其的离去之时说的那番话,颇有君臣之道的感觉。
怿尘如今可算清楚,当他看到重阳子收妖时,会和会看得心血澎湃,原来他原本就是修真界的人。
“你如何得知详情的?”街道上,张宝不疾不徐的走着,他的语言,就似无心问出那般。
重阳子闻之,脸色瞬间惨白,急忙跪下,说道“弟子并不知详情。”
“嗯。”张宝点了点头,转身道:“那你说说,你为何会对那小…….嗯,不,对他会另眼相看。”
重阳子已额触地,颇为镇定的说道:“弟子起初见他时,不过见他的资质根骨奇佳,且言语不俗,心生爱才之心,不想与之深交中,在他身上,接连不断的发现许多离奇之事。”
张宝微微点头道:“你所说的离奇之事是指?”
“不知师叔可瞧见过一年半前,弟子乘上的书信。”重阳子的头微微抬起来了一些。
“这两年中,冀州并没收到你的书信,我何曾见到过。”张宝疑惑不解的道。
“竟有此事?”重阳子也是满腹狐疑。
“或许是办事之人不甚谨慎,遗漏了亦无可知。好在不曾耽误大事,你先且说说他身上离奇之事。”语毕,张宝一挥长袖。
重阳子会意,起身说道:“寻忆身上,除了师叔知道的各大要穴被封还能手举百斤外,另外他还生有天眼,且能过目不忘。”
张宝道:“此些虽不是独有,却也是罕见的,仅凭这些,恐怕还不足以让你在这座小城陪伴他一年之余吧。”
重阳子道:“师叔说的极是,若仅凭此些,确实不应如此。其中最主要缘由是他的身世与出现的时间。”说道此处,重阳子顿了顿,看了一眼张宝,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重阳子会意的继续说道:“弟子此次前往武陵得到的秘令是寻找石干峰坍塌之日出世资质出众的迷茫者。初闻此言,众人皆是将目光放在那日出生的婴儿身上,如此,虽与秘令相符,却终未找寻出一位如何了不得的人物来,后遇见了寻忆,得知他是舒展在石干峰崩塌后三日救得,且他记忆全失。如此而论,他也符合命令中的要求。有了这重关系,再与之他身上发生的总总离奇之事可判断出,他十之八九就是我们苦寻之人。只是不料我那封书信不曾送到冀州,好在此次师叔巡查到此处,可一辨真伪。”
“仙机不可测。”张宝叹了声,又继续走着。
重阳子闻之,愣了足有半刻之久,这才追了上去说道:“师叔所言是指,寻忆很有可能与仙家有关。”
“此事既与你有关,事情原委你也该知道,你且靠近些,让我来说予你听。”重阳子依言靠近了些,又闻张宝说道:“他很有可能就是为我太平子民指明大道所在的中皇使……”
这夜,对于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不眠之夜。尤其是怿尘从张宝口中得知之久与修真界有关后,更是喜不自胜。只是他隐隐觉得自己身世有些不比寻常,他清楚记得,重阳子与张宝听闻到自己来由时的奇怪表情。无论是重阳子还是张宝,怿尘总觉得他们十分古怪,只是又察觉不出什么。
怿尘如今从张宝口中得知自己大有可能与修真界有关的事实,然而舒赞夫妇又一直反对自己与舒韵踏入修真界,如此而来,怿尘大有从中斡旋之感。只是,此次若舒赞再拿不出有十分说服力的说辞,怿尘很难保证自己的意识会偏向哪方了。
次日早饭间,怿尘终于问出疑惑许久的事情,对于此事,舒韵也不知其中原委,当下,她就如与怿尘串通好了一般,还不等怿尘语落,她便接着符合了几句。
舒赞夫妇对望一眼,最终还是舒赞叹了声,开口道:“对于此事,迟早都是要告诉你们的,只因你二人年纪尚幼,不能领略我们苦心,这才未将话说明,如今既然你们问了,且你们也已长大,不妨告诉你,好让你们死心。”
说到此处,舒赞微微顿了顿,而怿尘、舒韵二人则是目不转睛盯着舒赞,生怕他的一句言语,又或是一个表情被落下了。
“你们可知我时常提起的孙真人是何许人也?”舒赞忽然问道。
怿尘、舒韵二人闻之,先是连连点头,而后又不断摇头。关于孙真人,他们没少从舒赞口中听到,此是他们点头的缘由。而关于孙真人的身份,除了知道他与舒赞关系非比寻常外,其它之事就一无可知了。
舒赞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相传,这天下间,修真者自成一界,他们自比闲云野鹤,或隐或藏,且多为神通广大之辈,却又不问世俗之事。故而,他们这些人上不受皇命管束,下不受百姓膜拜,他们一身所求的,乃是长生羽化之法,他们一心要悟的,则是那天地大道。”
关于修真界的事情,怿尘多少从重阳子口中也得知了一二消息,不过与舒赞说的,有些偏离。或许他们皆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怿尘如此猜测。
“如此不是很好。”舒韵奇问道。
舒赞冷哼了一声,这才开口说道:“我方才所言,不过是他们自述罢了。哼,长生羽化、天地大道,哪一不是玄妙所在,许多人不得要领,认为可用外物相辅,如此,为争夺天地间有灵有性之物,死伤在所难免,想那中人,又如何窥探大道要旨。而另有些人,他们自认为悟得了大道一二要旨,那便了不得了。只是,这些人中,你有你的道,他有他的道,久而久之,他们眼中如何还容得下别人,因此而争夺者亦不在少数。就因此些缘由,数千年间,中原大地上兴起了诸多门派,而后,这些门派又已群为盟,长久以往,就形成了这样一个道,那样一个道。”
听到此处,怿尘忽然说道:“这些自认清高的家伙,我也不觉得他与世俗之人有何不同的,还说什么自成一界,也不知他们知不知羞。”
“这些事又与孙真人有何干系。”舒韵知道父亲不会说些无关要紧的事。
舒赞道:“方才寻忆所言正合我意,不过此中详情也并非我说的这般简单,关于那些就不说了。至于孙真人,他便是修真界中琼阳洞府的一名长老,琼阳洞府乃一三流门派,但它却夹在正魔两道之间。琼阳洞府虽不过是中立的小派,可他在门中位仅次于掌门仓希真人,其修为高深,也是不多见的,就是如此一位人物,终还是逃不脱……”说道此处,舒赞蓦然停住,不知何由的摇了摇头。
“逃不脱什么?”怿尘、舒韵同时询问道。
那断往事对舒赞而言,已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或许他一直都在逃避,直到方才提起,他这才恍然大悟,他已不在了。过了许久,舒赞这才稍加镇定,开口说道:“终未逃脱惨死的结局。”
“死了。”怿尘、舒韵又是同时惊道。记忆中,他们只从舒赞口中得知孙真人如何了不得,他们一直以为,孙真人尚在人世,如今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不觉是大为吃惊。
“他是整整惨叫了七日这才得到解脱的。”舒赞怀着悲痛之心,又加了一句。
“惨叫七日”,怿尘、舒韵二人听闻这一词,只觉心头一凉,他们无法想象出让一位修真之士惨叫七日的痛楚是什么,他们更不知孙真人为何要惨叫七日才会解脱,他们可肯定的是,其中必有隐情。
“师傅,你可知其中的前因后果?”怿尘问道。
舒赞道:“若要说清此事来龙去脉,最先要说的还是我与孙真人的相遇,如今回想起来,我与孙真人相遇乃属巧合。那还是韵儿出生前的几月,当时我与你师娘正从洛阳城中逃…….嗯,走出来的时候,巧遇也遇上一人从城中逃出,他便是孙真人。当时孙真人身受重伤,不能自医,我瞧他那般狼狈,委实觉得有几分同命相连之感,那时恰逢我医道小成之际,又瞧他身着多次伤痕,处处致命,却都是我能治的,于是便出手相救了。”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是沦为逃亡之人,想不到世间真还有这般巧合的事情。”怿尘感叹道。
“别打断爹爹的言语。”舒韵责备的道。
舒赞微笑道:“你才多大,世间巧合之事还多着呢?”
“那后来怎样了?”怿尘催促着道。
“后来我们一同躲入了一处幽僻之地,如此既能躲开我们两家的仇人,又有利于孙真人养伤。在孙真人养伤期间,他给我讲过许多关于修真界的事情,那时我才知道世间还有修真之士这类人的存在。且还从他口中听闻了许多骇人听闻的事迹,其中不乏讲到修真界中哪怕那位真人有了飞升之象,又或是哪派法术如何奇幻,再或者是谁的法宝如何了不得,诸如此类,他足足讲了有五日之久,却还意犹未尽,此不得不让我去幻想修真界是何等精彩。可后来他说了一事后,我这才知道,那些不过是他道听途说的罢了,而真实情况则是……”
话声至此,似沉入了往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