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平淡 一
在当时,如乔治那般在同道中比试的也不是一件如何了不得之事,寻常百姓不知其中缘由,不过是看场热闹罢了,而重阳子贵为大贤良师张角门人,三教九流中许多不被外人知晓的规矩,他却清楚不少。不过此次在重阳子看来,乔治的挑衅并非表面看着那般简单。
次日,重阳子如言去了济世堂,前厅中,一如既往那般,二童皆不许入内,此乃是一年前定下的规矩。
“怎么,舒兄不打算将那姓乔小子之事告诉予我。”重阳子一面端起茶杯,一面说着。
“或许是那人弟子,不过其中还有许多繁琐细节,我也不胜清楚,还需再三斟酌。”舒赞看来很是无奈。
“舒兄何必将心思放在此事之上,不如让我来告诉你如何?”重阳子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说笑着。
“哦,重阳兄果真知晓他的背景,那还不快快说来,也好让小弟早些开始筹划。”
重阳子嘿嘿笑道:“要说乔治,就不得不说阉狗赵忠了。”
“怎么,竟还与他有关系。”舒赞极其不解的问道。要知,当时宦官专权,赵忠便是被称为十常侍其中的一人,其身份之了得,等同当世三公。
“乔治乃是他的养子,若不如此,王志超见了他为何会怕成那样。”重阳子所言,舒赞更为疑惑了,他道:“我与那阉人从未有过节,他为何如此。”
“你修要打断我的话语,听完了自会明了。”重阳子顿了顿,继续说道:“赵忠那阉人确实与你无瓜葛,可乔治在两年前拜了韩日徐为师,如今你可知道其中缘由了。”
舒赞仍是疑惑的道:“那人不过是京城一代名医,他又是如何与赵忠那阉人掺和在一起的。”
“你已离京是十余年,如何知道那里之事。如今京里那帮阉人为了取悦昏君,费尽心机的讨好。偏那昏君是个缺乏志气的东西,整日只知寻花访柳,巫云楚雨,如今惹大的一个后宫,据说找不出一个黄花闺女来。如此胡来,昏君那身子如何经受得住,没过几年就有了衰败迹象。昏君贵为天子,如何肯就此任命,他深思熟虑一番,最终将十大阉人唤来,令他们去找回春之方。自此十大阉人的爪牙遍布了中原,访医求药。那时你师父周全老神医尚在人世,他可是京城里屈指可数的名医,哪能躲得了。谁料,周老神医,在那些阉人威逼引诱之下,死活就是不肯说出半张药方,实在令人可敬。”
“后来如何?”久不言语的舒赞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后来……后来他们行事诡秘,就是我太平弟子也无法从中窥探道半点消息,直到一月后,这才有周老神离世的传闻,再后来,韩日徐接管了周老神医位置,乔治拜了他为师。此些就是我知道的消息,你可有打算。”
重阳子所言,其中虽有一段空白不知端详,却也不难猜出其中所发生之事。惆怅了许久,舒赞这才开口说道:“如此而论,那人的后台我是惹不起的了。”
“事无绝对,倘若舒兄有意加入我教,嘿嘿,那些阉人行事前也得要掂量掂量。”重阳子不怀好意的笑着。
舒赞也笑道:“入教?等他们杀了过来再说。”
“怎么,你没打算避上一避。”重阳子似是大吃一惊。
“他有那样强势后盾,我往哪里躲,还不如在此等着他来,将这桩公案给了断,如此也免得因此事而被人牵着鼻子走。”
重阳子摇头笑道:“好你个舒神医,你这哪里是了断公案,这分明就是拉我太平天教下水啊!”
“那时你大可袖手旁观。”舒赞没好气的说道。
“此倒是值得考虑一番。”重阳子作势点头道。
此后,二人又说了些无关要紧的事情。只有离别时,重阳子又说出了每离去时都要说的话,他道:“舒兄,你真忍心将韵儿如此好的资质埋没。”
舒赞还是如往常那般回答道:“重阳兄,你又不是不知我心中顾虑,今后休得再提。”
重阳子将那说了许多面的话再次说出:“你心中顾虑实在是以偏概全,贫道虽不是方外修真门派弟子,却也知道些其中利害关系,你所见到的事情不过是少数,再者,我太平教与方外修真界并无瓜葛,你顾虑又从何来。”
舒赞稍有不悦的道:“此事我意已决,你回去吧。”
“哎”最终还是以重阳子叹声摇首离去作为结局。
大人间的谈话,从未有过二童旁听,起初,怿尘那是百般好奇,时间久了,这才逐渐淡了下来。至于今日的到来,怿尘自也不会放在心上。
晚间,怿尘照常修炼天书,当他连续修炼两面之后,就已巨疼难忍,不得已时,暂歇片刻。当怿尘将目光放在窗外时,只见窗外皓月千里,皎洁如水,生长在窗前的几株树枝摇摇晃晃,十分怡人,怿尘不觉看得呆了几呆。
忽的,一道人影在怿尘眼中晃了一晃就消失了,那是因有树枝遮挡,怿尘这才只看见一道身影。怿尘原本继续修炼天书,只是在这夜阑人静中出现的人影让他心生了稍许狐疑。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行到窗前往院中望去,刚好见到一背影,这背影他是再熟悉不过的,故而他仅仅是一眼,就认出她是舒韵。
怿尘见此,灵机一动,轻手开门,脚踏声虚步,神出鬼没般的出现在舒韵背后。所谓声虚步,既是足粘尘而无声,其速如风,故此怿尘到了舒韵身后,对方仍无察觉。
舒韵显然是入了神,侧面多出一道变化多端的影子也未曾发觉。怿尘原本是要吓舒韵一跳,不想他做了半天鬼样,对方压根就没看上一眼,心中大为失落,于是打消最初想法,只是轻轻在舒韵肩上轻轻一拍。
“鬼……”舒韵方说出个鬼字来,急忙捂住了口鼻,手中掉落下一本书籍。她急忙回头,见是怿尘,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又去打他。
怿尘不料自己轻轻一拍而来的效果如此明显,如今的他开始后悔之前做得那些鬼样来,如此费力没见功效的事,他决定再也不做了。
舒韵拳打脚踢了许久,这才解恨。怿尘见对方停了下来,这才露齿一笑,忙躬身将书籍捡起,原来是本医书,他起身欲要开口询问,却被舒韵捂住了嘴,直到将他拉到角落才松开手小声说道:“说话声小一些,被惊醒了爹爹与娘亲。”
“没事,他们早已睡熟,不会知道的,对了师姐,如此之晚,你不休息,为何还有看医书。”怿尘根本没有舒韵的顾忌。
舒韵断断续续道:“我……我……”她连说了两个我字,终未将后文说出,只是道:“你都是神医了,我若还不勤奋,日后如何与你相比。”
怿尘熟知舒韵习性,见她如此说,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于是说道:“我哪是什么神医,不过素日就爱看关于疑难杂症的医书而已,你又不是不知,若论正统医学,我是一窍不通的,你今后就不要再戴月而习了。”
舒韵忽然现出了悲色,她一咬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虽瞒过了爹爹与娘亲,却瞒不住我,这一年中,你没少被那怪症折磨,我说过要将你治好,绝不能食言。”
怿尘闻之,先是一喜,而后是一阵悲伤,最后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我朝夕相处,你每日所作所为,如何瞒得过我,你常研习怪方,不就是为了寻找止痛的法子,那怪症真是那么疼痛么?”月下,舒韵双目就似盈盈秋水,说道最后那句时,它湿润了。
清秀面庞上挂着的那颗泪珠是如此的显目,怿尘心中有如被巨锤击胸,他不知此中感觉来自何处,终归何方,许久之后,他这才将此种感觉压制下去,洒然的说道:“那点小痛算不了什么。”他说道最后时,面色痛苦之色一闪而过,真元与怪力相斗时带来的巨疼除了他自己,外人是哪能体会到其中一二,那种痛就是每每回忆起,都会是大汗淋漓,如今被舒韵提起,他虽勉强压制住,终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