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梦想 五
“到底是何事,竟让我们舒神医也连声称奇。”
那声音温润而泽,言中之意虽带有棱角,却很难是让人感觉不出有那层意思,但事后一想才能察觉她骂了舒赞没见识。
除了熟悉舒赞的人能听出言语之中的深意外,他人是听不出的,怿尘自然是无法理解言下之意,可舒韵却是捂着嘴在窃笑。
怿尘急忙回头,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端丽冠绝的美妇,举止大方的从屏风后面做出。正当怿尘猜疑美妇身份之际,只闻舒韵唤声道:“娘亲。”
这位美妇,乃是舒赞妻子周心蓝,她见失魂落魄般的丈夫并不显得奇怪,这几日,见多了,也不在为此而生疑。这几年来,舒赞医术进展神速,如今周心蓝能在医学领域讽刺到他的机会并不多,只要在他疑惑之时被周心蓝瞧见,她便会恰到好处的讽刺几句。
舒赞这些年来对与周心蓝的廉而不刿,已经习以为常,他不过是哼了一声,也不以言语还击,倒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还在窃笑的舒韵。
周心蓝应了声舒韵的呼唤便大步向怿尘走去,她在怿尘身前缓缓蹲下,将怿尘皱起的衣服扯直,又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满是关切的问道:“你醒了。”
周心蓝的动作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言语也不过短短的三字,可怿尘就是觉得心中暖流趟过,尤其是看到周心蓝那双关情脉脉的大眼时,似又亲人般的感觉。怿尘默默的点了点头道:“醒了。”
怿尘不知为何,当那二字说出口时,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在怿尘苏醒前的虚无之境中,怿尘无法衡量那段时间多长,他只知道他如今所有记忆加起来还不如那段时间的千万分之一。在那道时间里,他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除了恐惧,他再无其他情绪,因此对其他情绪是不甚清楚的。至于那道黑暗记忆前的事情,除了一些模糊的常识外,怿尘就丝毫也想不起来了。
怿尘不知哽咽是为何,只知这种感觉主动性既然超越了虚无之境中产生的意识
周心蓝将怿尘轻轻的揽入怀中,用衣袖为他擦着泪水,关怀的说道:“好孩子,别哭了,我们送你回家。你家住何处?叫什么名字?为何会独自一人昏迷在大山中,若不是我与相公上山采药,巧遇到了你,还不知会发生何事呢?”
周心蓝的问题虽多,可这些都是三岁小孩都能回答的问题。怿尘如今有十岁光景,只是这些问题,他却没一个能回答不上来的。怿尘吱吱呜呜半天这才说道:“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怿尘这番话半真半虚,这是他考验许久才决定如此回答的,他本无心欺骗,如若照记忆中的说,身边一只大虫是他打死,说出来,怕是谁也不信,何况,那两只成年大虫死的更为奇异,就这在多给他一张嘴,他也不敢担保自己能说清楚其中原委。再有归寂的事情,他也不知为何,就不希望有外人知道。怿尘不喜欢复杂的事情,说自己失忆,如此既省事,又简单。
怿尘此言,就是神医舒赞听了也是微微一惊,失忆之症,他也医过不少,这种连他也瞧不出其中蹊跷的失忆,他还是首次遇上。更何况,怿尘的身体在舒赞眼中就是个谜,又或者是奇迹。
周心蓝已生为人母,恰巧怿尘与自己女儿年纪相仿,今见怿尘身世可怜,心中痛惜之情有如潮水般击打在岸边,她轻轻抚摸这怿尘的头,也带着一丝哽咽的道:“可怜的孩子。”
怿尘靠在周心蓝怀中,前所未有的温馨之感遍布了他全身,这一刻,他心中贪婪的想着,要是能这样靠着永不离去,那该多好。
许久之后,周心蓝这才站起身来,对着舒赞道:“赞哥,既然这孩子已失去记忆,想必家住何处也一无所知,不如我们就暂时收留他如何?”
舒赞眉宇间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但口中却道:“你都不问人家愿意否,就为他决定。”
周心蓝又蹲下身来,向怿尘问道:“你可还记得家住何处,家里还有那些人。”
怿尘摇了摇头,道:“不记得。”
在为怿尘疗伤时,周心蓝知道怿尘胸挂着一块如血玉般的红石,心想必此物定是他父母遗下,可在怿尘昏迷时她瞧过多次,如今她又将红石拿在了手中,可再次观看的结果还是如以往那般,一无所获。
怿尘见此,又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道:“这里还有一块。”
周心蓝接过玉佩,再三端详,也未瞧出个端倪,这块玉佩她也是见过的。玉佩显得十分珍贵,因属古物,而那块红色血玉,形如玉璧,其实不过就是块石头,除了颜色样式抢眼,在无其它。她看完之后,将二物递给舒赞,舒赞打量一番,也只是摇头不语。
怿尘见二人都不识的那二物,又从怀中掏出一颗放着微微青光的圆珠,见了这颗珠子,三人皆是大惊,这颗明珠是怿尘贴身藏着的,三人皆没见到过。
舒赞这些年来,行医于江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在他所见所闻中,却也无一物可与眼前青珠相较。舒赞号称神医,绝非浪得虚名,对于医理中的五行之术,那是登峰造极,再者,他青年时的一段遭遇,让他对五行之术有了比寻常医者更深的了解,他一眼就已看出,青珠中蕴含着纯正的木气,他很清楚,此非世俗中会出现的事物。
在舒赞年轻时,曾偶遇一位修仙求道的孙真人,他二人曾同经生死,接下一段不解之缘。二人虽是道不同,可身怀之术,盘根问底,那都逃不出阴阳五行之理,经络吐纳之学,因此二人相谈投机。舒韵也因接触了这位孙真人而医术大进。舒赞曾从孙真人口中得知,世间有修真者自成一界,而那些修真之士,不为名利,整日推演问卜,画符炼丹,只为有当一日,窥探天机,修得正果,能与天地同寿。
修仙之法,岐黄之术,虽都离不开阴阳五行,可舒赞却认为修真之士的想法,那是痴人说梦,在他看了,世间万物,哪有不朽不灭的。不过舒赞眼前这颗青珠,除了修真界,他想不出还有何处会有这等宝物。想到此处,舒赞又多打量了怿尘几眼,心中多了一分顾忌。
周心蓝显然没舒赞如此多的疑惑,他见从怿尘随时所带的物品中知晓他的身世不大可能,将三物还给怿尘,叮嘱道:“此三物所系你身世,千万要保管妥当,切勿丢失了。”
怿尘接过三物,慎重的点了点头。周心蓝又道:“你如今也想不起往事,那你愿不愿意住在我家,今后就跟着韵儿他爹学习其黄之术,就算是拜他为师,他可是从不收徒的,前不久才大发走了一个前来求学的。”
怿尘如今本就不知何去何从,在老林中过了一夜,他深知求生之艰难,对于年幼的他而言,确实有些残酷。如今怿尘见周心蓝就如见了自己母亲般,他又如何能拒绝,当下急着连说了几个原意。二此时,一旁的舒韵连向怿尘使脸色,怿尘不知何意,急的舒韵一跺脚,说道:“还不快磕头拜师。”
舒韵无兄弟姐妹,九载的童年生活又是在漂泊中度过,身边少有同年伙伴,今见爹爹有意收弟子,且所收之人与自己年纪相仿,若此事能成,日后能朝夕相处,有个玩伴,也是大为欢喜,故才急着催促怿尘拜师。
怿尘领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说罢,便听“通。通。通……”连响几声。
舒赞听闻这声“师傅在上”,面上掩饰不住的浮现出喜悦。他背负双手,低沉的道:“够了,够了,你站起来吧。”
见怿尘站了起来,舒赞又道:“你既已望了前事,连姓名也不记得,我们今后该如何称呼你才好。”
怿尘思索片刻,笑道:“一切皆有师傅决定。”
舒赞呵呵笑着,看向怿尘道:“你既失去记忆,不如就叫你寻忆如何。”
“寻忆。”怿尘轻声念着二字,忽然他脑子原本一直模糊东西忽然清晰了一些,“对,我要寻忆,”怿尘总觉得在他失去的记忆中,曾经发生过许多大事,他如今要做的,就是要将那以失去的记忆寻回来,他肯定的道:“好,今后弟子便叫寻忆。”
舒赞又道:“至于这姓,在人前,你可自称为舒,等哪天你想起往事,再回恢复本来姓名。”
提到恢复记忆,怿尘心念一动,问道:“师傅可有恢复记忆的好方子。”
舒赞苦笑道:“身体伤病药物可愈,至于这失忆一类,就无定论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你如今尚幼,说不定再过几年就会自行康复也未可知。”
怿尘有些失望,舒赞最后那句话虽是安慰之言,却也并不无道理,想到此去,他精神一震道:“我知道了。”
舒赞对于怿尘的表现极为满意,接着他又对舒韵道:“韵儿,寻忆今后就是你师弟了,要好好待他知道吗?现在你就带着寻忆来熟悉熟悉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