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梦想 一
“不要。”这是怿尘最后唤出的二字,就此,他闭上了双目,人间地狱中的恐惧已大过了黑暗带来的惧怕,他已然任命,他之前所见所闻,让他寻不出侥幸的理由,除非此时昏迷过去,就如在高峰绝顶之上那般,他不知在他昏迷时发生何事,可事后他却从生死边缘逃离出来,此是不可否认的。
事实并未按怿尘想象中的到来,此时此刻,万籁俱寂,没有万民的崇拜之声,亦无万物死去的恐慌吼叫,鼻中的血腥气味也已消失,一切皆已归于虚无。这一刻,怿尘仿佛又回到了苏醒前的那个虚无之境,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他感觉很是熟悉,又是如此恐惧。
在这黑暗的虚无之境中,怿尘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祥和,此时,死寂已化为了安宁,安宁中有虫鸣鸟叫声。死亡也并未降临在他身上,他缓缓睁开双目,发觉周身还是那个熟悉的墨黑世界,自己正坐在石丘之上,大口喘气,大汗淋漓。原来方才发生一切,不过来源于梦境罢了。
怿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道:“这梦也太过诡异了,竟与现实毫无区别。”让怿尘有些出奇的是,在虚实交替的那一刻,他似乎能感觉自己是一路行走过来那般,从梦境走入了现实,他不曾有醒来的感觉。
不管感觉再如何奇妙,怿尘终还是将它称作为梦。既知是梦,他又不觉有些大失所望起来,在梦中发生一切,他不仅能清楚记得,甚至在他忆起所逢生死之时,竟有身临其境之感,在那一刻,仿佛他周身景物皆变幻成了梦中境界。
怿尘一心还悬于那诡异法阵,不知大成之后会是如何光景,他还真希望再次入梦时能看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再入梦境时,能将那未结局的梦境继续。
梦与想的结合在怿尘脑中得到完美的呈现,儿时的想法是天真的,总喜欢用梦中见闻来衡量梦外世事,后世之人将此称为梦想。儿时的意识是脆弱的,儿时的心灵是空白的,无论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感皆会被篆刻入他们心生深处。心思见梦,故而可说梦想是来源于现实,而现实却又造就了梦想,一时间,却也辨不出是梦想改变了现实,还是现实改变了梦想。只是,到终来,回首相望,却发觉往事一片空白,谁还会想得起儿时梦想,一切不过是幻境尘烟,梦里云雾罢了。
此时的怿尘哪会去思量终来之事,他这时在细细回想着梦中见到那座巨塔,初见它时并不觉有何古怪,第二次离得近时再见,却让他忽生一探究竟的想法,可却忽略了一些东西,那便是他见到那巨塔的感觉似乎与见到西南天际那颗明星相仿,那是一种心身相连的感觉。怿尘甚至大胆的猜测,巨塔是他毕生心血造就而成,就不知他有没有想过,如此巨塔该要多少人力多少岁月来造就。可如今怿尘还是小孩,且还是正当兴头,他才不愿去想太多无趣之事。
“西南。”想到此处,怿尘不觉失声念了出来。“难道这都是巧合。”他在心中念道。
此罢,怿尘抬头往西南天际望去。天际一片墨黑,那颗明星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在之前那几记大发光芒中,它已耗尽一生能源,陨落了。
忽的,西南天际出现了一道淡淡青光,隐隐约约中,怿尘可辨别出它似正朝着自己所在方向飞来。青光乃由一物所散发出,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中,怿尘瞧不清那物状貌。就不知那物是太过巨大,还是它飞行速度太过缓慢,在过去许多时光后,仍还不见他大小又多大变化。
怿尘双目炯炯的望着青光飞来的方向,此时的他能准确判断出那物飞正向自己飞来,他静静坐在石丘之上,等待着那物的到来,而今的怿尘已知晓,那物速度是极快的,由于太大,离得过远,这才有了之前疑问。
在怿尘眼中,青光飞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清楚,那物离自己已近。在怿尘心中,身心的感觉随着那物的接近而强烈。
怿尘蓦然大震,险些就蹦了起来,那是因他看清了那物的状貌时所致,飞来的那物的状貌正是他在梦中见到的巨塔。
看来梦想也有成真的时候,就不知怿尘这一生都能美梦成真。
其实怿尘不知的是,在他从玉棺中出来之前,那座巨塔的虚影也出现过,还为他抵挡了四记九天紫电。
既能看清巨塔形状,足可说明巨塔已离怿尘不远,巨塔本体玄黑,若非它发出的淡淡青光,在这黑夜之中,着实难以察觉。
随着巨塔逐近,身心相连的感觉再次强烈,怿尘深吸了口气,极目而望,他已估算出巨就在十里之外,这时,其速见缓,有显停止之象。即使巨塔速度减缓,十里之遥,对它而言,不过转眼及至。
此时,巨塔已静静停留在怿尘身前,就如在等待着将军发号施令的战士,岿然不动。
怿尘仰首而望,见巨塔有二十余丈高,这与他梦中见到巨塔相比,虽是状貌相同,却小了不止千倍。即使如此,巨塔之雄伟,也属罕见,当世之物,怕是无一能与之相比。
若梦中那座巨塔曾真实存在过,那又会是何等壮哉。怿尘想到此处,觉得不大可能。
此时怿尘已看清巨塔全貌,回想起梦中所见的巨塔光景,在那时他不过是见到巨塔的冰山一角罢了。如此巨物,恐怕万载也不见能建成,就是时间足够,那也非人力所及,若梦中巨塔真实存在,或许,在天地初生时便有了它。又或者,如果硬要说那巨塔是人力造就出来,那么那人就是他自己,因为巨塔是在他梦中出现的,怿尘如此认为。
梦中之事,太过虚无,可而今眼前这座巨塔,有形有质,并非幻象,这又如何作解?虚实两者间的关系又是如何?难道巨塔真是从梦中飞出来的?怿尘想到此些,不觉有些头大,于是,他心下安慰着自己,道“巧合,巧合而已。”
旋即,怿尘收回了胡思乱想的思绪,细细打量着巨塔,塔身遍布古怪图文和方孔,与他梦所见不二。但他梦中见到的巨塔,其上截被云雾所遮,见不得全貌,这时看来,巨塔逐上缩小,整体成锥,在其顶部有一颗明珠,正发着淡淡青芒,想必这就是他能在黑夜中得见的缘故。
让怿尘称奇的是,整座巨塔,浑然一体,无一缝隙,这不得不称造物者之神奇,就是说它来自仙界,也不为过。或许方才自己的想法被天上神仙知道,将巨塔送给自己也未可知,怿尘心想。
神仙之说,在当世常见,说法却是众说芸芸,各执一词,至今也未得到确定的说法。
怿尘在心中感激这神仙为自己送来了巨塔,他举步行到离巨塔伸手可及之处而止,而后抬手向巨塔触摸过去,他只觉触手处一片冰凉,心中却是一阵暖,此中感觉,奇妙奇幻,不可以言语道明。
怿尘就这般,手触摸在塔壁上,沿着塔缘缓缓而行,在梦中时,他就想入得塔内一见,此时有实质巨塔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就要寻出巨塔大门所在。
怿尘百步而止,在他头顶有一个半丈见方的方孔,离地三丈。他侧身移正了角度,再退后几步,往塔内望去,看到的不过是一片漆黑,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
既探不清其中事物,怿尘又继续往前而行。再行一些距离,在怿尘视线中出现了一扇大门轮廓的缝隙,由于此大门正对南方,故之前并未瞧见,若早知如此,他也不会行得这般缓慢,当下他脚步加快,急速向大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