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 二
云端之上有声音问道:“方才动静,可是他醒了?”
“还差一刻。”另一声音道。
“怎么,连他也来了,可拦得住。”这声音听着有些惊慌。
“拦不住,拦不住。”这声音听着有几分无奈,想那来者,定是厉害得紧,若不然,也不会让这神仙似的人物如此无助。
一语未了,只见西南天际有一座若隐若现玄黑巨塔飞来,它来势快若电光,只有眨眼功夫已飘浮在石干峰之上,下一时,它已罩住整座山峰。
巨塔并非实体,乃属虚像,别说是普通人瞧它不见,就是一般修真之士也觉察不到它存在,然在云端上那二人眼中,却也与实塔无二样。
就在此时,青龙猛地从山洞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身躯已有百余丈长,随着它身体的长大,周身凭空出现了云雾,将之遮挡其中,它似因巨塔的出现这才逃离的,故而显得有些慌乱。
自此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两朵白云各据一方,巨塔时不时有古怪图案显现出来,但这一切,皆是在无声之中,他们犹似正等待着什么。
石干峰得到片刻安宁之后,根基忽然动摇,就似在山体之下,无故中出现了一个天坑。整座石干峰都在摇晃、下沉,为此,许多坚固的岩石从山体脱离。片刻间,整座石干峰皆被尘土笼罩。震动,大片的震动在石干峰方圆二十里内上演。
荒芜山脉中居民分布虽是稀疏,但却并不代表无人,此时的他们皆已停下一切伙计,在原地作揖磕头,祈求山神息怒。在他们的认识中,除山神之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使得山地动摇。
然,大地的震动在万民的祈求中不但未曾得到平息,反而是愈演愈烈。
世俗中人自然不晓地动山摇之缘由,但在修真之士眼中,许多天惊地变,乃是天地瑰宝出世的异象,片刻间便有近处的十余名修真之士从不同方位聚集而来,他们或是御空飞行,或是踏草急奔。如此而论,他们修为却是高低不一,相差悬殊,不过此时的他们却是几乎同时出现。
不多时,这十几名修真之士纷纷而至石干峰,他们皆是瞠目挢舌,他们的呆愣不是因瞧道那摇摆不定的山峰,而是在山峰腰间的百丈七色光芒,光芒璀璨夺目,令人不能直视,可他们却无一不是大瞪双目。
“嗖。”终于有一人安奈不住,往山腰方向飞去,既有人开了头,余下之众,又有谁甘心落后的。他们一涌而上,就连那些修为低微者,此时竟然也是一跃十丈,仿佛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的修为猛地提升了一个境界。
云端之上有声音道:“这些人胆量还真够大,就连我们都靠近不得,他们却争先恐后起来,须不知这死又有何好争的?”
另一声音不以为然的道:“他们那哪是什么胆量,贪念早蒙蔽其心智,不在最后生死关头,他们是看不到死亡的,如今在他们眼中看到的并非死亡,而是未来。”
“世间本寂,哎,难怪当年他悟道万载会得到这样的结语,如今看来,当初他所作所为并非荒唐,倒是我等缺乏见识。”
“当年的他,恐怕早已看清后世沉浮,或许是他追求太过完美,不忍世间被这般糟践,这才有了荒唐之举吧。”
此时,十余名修真之士皆以僵立,原本百丈的七色光芒而今在他们眼中已是黑胜浓墨的瘴气,诡异的是,虽只是摇摇而望,那黑气让他们产生了来自深心的恐惧,就如鼠性忌猫那般,心下欲逃,可腿脚却不听使唤。
此时此刻,万里晴空中响起了一记高亢之声,眨眼间,已是乌云盖顶,跟着是狂风大作,最后乃是电闪雷鸣。天崩地裂中,每记惊雷皆击打在山峰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山峰开始崩塌,好一副末日来临前的景象。
外来修真之士的恐惧感因雷电降临而消失,而此也成为了这些人灭顶之灾,能逃离险境者所剩无几,他们无一不是修为高深之辈,可他们却并为此而退缩,他们皆在险境之外止步,望着眼前惊人异象,感叹不已。
山崩地裂之后,原来的高峰已然消失不见,漫天尘土之中却见有团黑气滚滚翻腾,张牙舞爪,大有不可一世之气派。
就在此时,碧落之上忽然响起了前所不及的巨响,豁然有九道紫电从乌云中闪出,向黑气当头劈下。
当世传说,举头之上有神明,他们洞悉万物,善恶昭彰,赏罚分明,故降劫数于万物,紫电便是劫数中所常见的,至于这九道紫电同下却是闻所未闻的。
天降劫数,共分三等,最先为三九小劫,此多用以处罚万物中的奸邪之徒。其次为六九大劫,此劫乃约束的乃是世间万物能为,其中若有超强存在的,就被此罚之,此劫多降临在修炼之士头上,如万年天妖,飞升真人之类。最后乃是九九天劫,天劫一出,地动山摇,浮尸千里。此劫出现,乃是天地大道动摇之故,俗称天灾。传说中甚有过齐天洪水,灭世天火这般的天灾。
此时出现的紫电是劫数中常见的,以数量多少可鉴别出对应劫数之品级,然而眼下这九电同出的情况,若按劫数品级而论,那可是九九天劫,只是紫电出现在天劫中,有史以来都不曾有过传闻的。毕竟紫电威力虽大,终究波及范围不广,故在大小劫中常见。至于天劫,它只会因天道动摇才会降临,而那能动摇天道者,岂能是一人一物可造成的?故而在传说中也只有过齐天洪水,灭世天火,这般的天劫。
“轰隆……”
黑气之上猛然玄光大胜,却是方才从西南天际飞来的那座巨塔蓦然现身,挡住了紫电之威。这一刻天地化为惨白,巨响已沦为无声。直到第四轮紫电落下后,巨塔光芒这才消失。
第五道紫电落下,直击黑气,黑气一顿剧烈翻滚之后,又恢复如初,九轮紫电落下之后,黑气只是稀疏少许,依稀中,却能看清黑气中有一玉棺。
云端之上有声音道:“想不到这九天紫电也奈何不得他半分。”
另一声音道:“九天紫电虽是厉害,却是降他不住的。”
“那我等如此而为,岂不是放虎归山。”
“这你到不必担心,如今挡住九天紫电威能的,乃是他本体之气,并非他如今之能可为之。”
黑气依旧翻滚着,它看似杂乱无章,却有序的幻化成了阶梯,众多黑气恰好完成接壤地面。此时黑气已尽,阶梯最顶端露出玉棺真容。
天劫已过,世间又恢复了平静,幸存的修真之士不少已然回过神来,他们万没想到能与天劫一教高下的竟然是这小小的玉棺,此让不少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想法,于是,他们又逐渐往玉棺靠拢过去。
就在众修真之士离玉官不远之处,猛然间,玉棺中站起了一位十岁上下的小孩。小孩双眼微蒙,似还在熟睡中。
这一突变,让那些行为谨慎的修士为之一振,他们立马止步,细细打量。发觉,从小孩穿着而看,这是一名十分寻常的小孩,家中或许有些钱财,但绝非大富大贵之辈。然而从那幅玉棺而论,却又非寻常大富大贵之家能造就出来的。除此些外,小孩的模样生的齐整,确是皇家贵族中也罕见的,然而他全身上下却有散发出着一股只有在山间长大的人才能有的野气。
玉棺葬贫民,贵身罩野气。死人从苏醒,天劫为此袭?
此是在场之人的疑惑,玉棺中忽然站起的小孩已经颠覆了他们的许多认知,或许此就谓之逆天而行吧,或许此就是天劫降临的缘故。然而这又是谁的大手笔?竟能使得天道动摇,在场之人也有见识不凡者,可他们却想不出一人来。
似隔了许久,小孩身躯这才在众目之下微微耸了一记,他足下玉棺便随之化成粉末,往下落去,但还不到地面时,已化成灰迹随风而逝。
小孩就在这一动间,一股随之而来的恐惧降临到了在场的修真之士身上不再离去,就如之前那般,再也动弹不得。
此时的小孩轻轻抬足,再缓慢落下,此虽只是十分简易之举,可一切皆是浑然天成,让人见了,他们心中只会有同一个看法,他只是在为行走而行走,不曾带有任何与之无关的意图。
“行与道。”恐惧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
“原来如此。”那人又说了一句。
“死也值了。”此是那人的最后一句,只是在这恐惧之时,却无一人听到他说的甚,只有他自己,在他说完之后,豁然发觉全身的恐惧消失不见了,身体也在徐徐的往下沉去,原来他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一盏茶工夫过去了,从恐惧中醒来的那人已消失在石干峰上,而小孩却还只行去数十台阶。然而小孩这无声无息的脚步,在众修真之士耳中,就如惊涛骇浪般,每步落下,心中如被巨锤击打,因他每接近他们一步,心中恐惧就会成倍增长,他们想逃,奈何腿脚如长有树根般,使其动弹不得,就是不使用任何手段,仍能浮空不沉,而这时有一人竟表现出了疯傻之态。
此刻,乌云黑气皆已散去,世间又回归于寂,好一个风轻云淡的好日子。那一直躲在暗处的林师弟此时这才动了动,望着那已沦为山丘的石干峰,他恍如梦中。当他看到虚空中漂浮的那些修真之士时,再一次呆住了。
在林师弟眼中,一道白光从修真之士体中升起,荡荡悠悠的飞向小孩,最后消失在他身旁,而他对此似乎全然不知。而那位修真之士与之前则有了稍许变化,他双目闭上了,除此之外,那人与之前皆是一样。
小孩就这般走着,两个时辰之后,他这才触到地面,但他的步伐仍未有停住,还是那般走着。
云端之上,有声音道:“走吧,一切皆已落定,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