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桐林狩猎（三）

我对桐林的地形不熟，虽一路小跑，把白茜跟丢了不说，还把自己给绕晕了。四周的梧桐树都长得没差，几条蜿蜒的小路伸向桐林深处，我想着总会碰着狩猎的人，便随意挑了一条小路。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些微弱的人声从小溪那头传来，我不禁加快脚步，只想着跟大部队汇合，我的脚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刚靠近小溪，一个让我倍感熟悉又心生畏惧的声音传来，“今日我本不愿来，日头太毒，我宁愿在阿柔的别苑躺着。”

另有一人春山一笑道：“我若不是真心想见你，怎会安排这桐林狩猎？在这里，你不是一群徒儿的师父，我亦不是众人的圣上，只是这样静静相守不好吗，此刻的静谧难道抵不过那毒日头，让阿娇你见我一面吗？”

我惊诧不已，忙凝神静气，微微探头一瞧究竟。

一身穿黑纱的女子，娉婷立于溪边，她有着倾城的容貌，傲视一切的神情，独独看那男子时，眼里凌厉尽藏，柔情浮现。那男子正是我朝丰神俊朗的圣上，此刻晚霞给他二人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叫人不禁赞叹，真是一对人中龙凤。

若不是我跟了她三年，若不是我认出了她那不屑一顾的神情，若不是我对她的声音极其敏感，此刻，我当真要蹦出去对那位美人儿大大赞赏一番。可是我认出了那身穿无极门黑纱，负手而立时喜欢翘起小拇指的女子，她那慵懒自负的声音提醒着我，眼前这一对密会的男女中，有一位是我又敬又怕的师父！

当我还在震惊的余韵中神游时，圣上已将师父揽进怀中，师父难得一现的娇羞，轻轻靠上圣上的肩头。圣上轻声问道：“那日群英宴，为何你不赞同言沛和长渊二丫头的指婚？”

我心里也稍有疑惑，忙竖耳听师父解释。

师父懒懒道：“阿柔那孩子不喜约束，皇宫再大，不过是一座囚笼，你就算把她指给太子，也难保她不逃婚。她虽出身两相府，但却有着江湖儿女的情怀，跟你那皇亲国戚实在不配。”

我在心里要感动的流泪了，师父果然最懂我，说出了我最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圣上不禁笑道：“长渊最疼这个丫头，她的终身大事，不是你一人说了算，改明儿，我们三人一起碰面讨论一番可好？”

师父轻哼一声并不说话。

圣上轻拍师父肩膀，柔声道：“阿娇，你看此处的情景，像不像我们初遇的地方。”

师父尽显柔情之态，回忆道：“那日你无意闯入我的星河轩，还偷看我沐浴......”说到此处时，圣上与师父的脸都红了。

圣上感慨道：“那时我还只是个不得圣皇喜爱的皇子，第一次见貌若天仙的你，竟是那一番香艳的场景，我窘态百出，不知如何是好，而你却泰然自若的说要挖我的眼睛......”

师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那时都不知道我是谁，只是说一定会对我负责。”

圣上竟傻傻一笑，叹道：“那时你也不知我是皇子，还要挖我的眼睛，我只能骗你说我是未来的圣上。”

两人似都沉思于过去种种，一时静默相偎。

师父抬首深深凝望圣上的面容，莞尔一笑道：“廖若，遇上了你，我才明白那七情六欲中的的爱恨嗔痴贪恋狂。”

圣上轻吻着师父的额头，“阿娇，谢谢你一路生死相随倾心相许。”

我一动不动的躲在暗处看着圣上与师父卿卿我我，深感我跟薛岚那点甜蜜，抵不上他二人的万分之一。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忆完往昔，又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圣上替师父绾了绾耳边的碎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我隔的太远，只断断续续听到随风飘来的几句：“......一切定好......就在这段时间行动......”

师父的声音细如蚊蝇，更是听不见。过了一会儿，圣上又在师父手背上一吻，两人算是正式告别。

圣上前脚刚走，我便想毫无声息的尾随离去找薛岚，没料到师父长袖一甩，便将我卷至她老人家面前。

我颤颤巍巍的单膝跪地向她老人家请罪：“徒儿知错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还请师父责罚。”

师父在我脑门上一弹，我咬牙忍住才没痛叫出声。她老人家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冷冷道：“今日我没见过你，你也不曾遇见我，若是敢泄露半句，就别在回胭脂畔了。”

我惶恐不安，忙道：“阿柔不敢。”

师父又沉默了半响才让我起身，我盯着师父那张不知是真是假的脸，小心翼翼问道：“师父，这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吗？”

师父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问这个作甚！”

我不禁感叹道：“你老人家虽是一身黑衣道姑装，但不掩眼角风流啊，真是恍若天人，不，仙女下凡一般。”

师父使劲戳了一下我的额头，不经意道：“油嘴滑舌，你说的那些话，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听腻了。”

我讪讪的笑着，默默的跟着师父往回走，快到营地时，我好心的提醒师父，面容是不是要改回来了，师父瞪了我一眼，随手一抹，容貌又恢复从前。虽说师父易容的样貌稍显年龄，能用风韵犹存来形容，可见过她的真相之后，我只能用绝代风华来赞叹。我在心里大不敬的想着，前后二者相比，师父平日里真是奇丑无比。

狩猎一日下来各组都有收获，尤为我们这组收货颇丰。圣上不禁赞叹道：“吾儿风华正茂，寡人已垂暮老矣。”

我暗自想笑，您老一天都谈情说爱去了，哪还有心思狩猎啊。

众人忙惶恐跪下，又恭维了好半天，圣上才命大家各自退下歇息。

直至晚膳时分，白茜总算是出现了，大家围坐在师父四周说着狩猎的趣事，我趁没人注意，低声问白茜刚刚干嘛去了？白茜回以一笑，低声道：“散心而已，阿柔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继续听姊妹花在师父面前赞扬她们的三师兄，心思却百转千回，白茜这些时日常常不和我们待在一起，上次群英宴也是提前离开。古怪！等回了胭脂畔一定要好好问问！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去，莫名的开始烦躁，早早帮师父打好洗脸水，铺完床铺后，便一个人出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