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与争锋（上）

对于我昨晚恶劣的态度，顾策采取了视而不见的计策，任凭我威逼利诱赔笑讨好，他都不为所动不接受我的和好，连带着秋水秋都对我横眉冷对。

好在师父回来了，他们三人没空跟我冷战，我也乖乖月的立在一旁听她老人家训话。师父问起我们这两日武功可有懈怠，大家都闭口不言。

还是白茜向师父禀告道：“昨日众人比试一番，各自都有进步。”

师父轻哼一声：“说吧，谁是第一啊？”

顾策趁机推了我一把，害我突然蹿到师父面前尴尬的站着。

师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看向其他人，笑问：“你们四个被阿柔算计了吗？”

白茜抚了抚额前的发，笑着将昨日比试的经过复述给师父听，顾策还不停地在一旁添油加醋，而我只能在心中默念：忍字心头一把刀！

师父听完了白茜的复述，微微点点头道：“兵者，诡道也！昨日阿柔虽趁人之危胜之不武，倒也符合她古灵精怪的性格。”师父顿一顿，又道：“而今放眼武林，多是局限于世俗观念之人，若他日奔赴战场两军对阵之时，不懂千变万化出其不意，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众人皆作揖齐声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师父语重心长道：“明日擂台比试，尔等用心即可，不要给我惹麻烦。”

众人又道：“弟子定将全力以赴！”

师父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不要给我惹出人命的麻烦，我可不想去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也不想为你们去给别的门派赔礼道歉。”

众人都愣在当场，不懂师父的意思，倒是顾策第一个领悟了师父的言外之意，自言自语装模作样的负手离去。

第二日朝食时分，我们一众人等从娉婷别院出发，雄赳赳气昂昂的向京都校场前去。一路上，京都的老百姓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们，不过也是，人家门派穿的都是大红大紫，或者花花绿绿的，我们无极门清一色黑衣服黑鞋子，看着就像去讨债的。就连平常仙气逼人的白茜，此时黑纱遮面，唯一露出的眼眸也带着一股狠劲。姊妹花一改往日花里胡哨的发髻，老老实实的梳了跟我一样的元宝髻。顾策倒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好看的，一袭黑纱白衫，看着挺玉面书生。

这次武林大会在京都举办，虽说是借朝廷的地方办武林的事，说白了就是朝廷举办的武林门派擂台赛，并且借此机会网络人心，不会出现“武林皇帝”之类的意外。

每一个门派都有特定的休息之处，右首边是南宫派，在往依次是龙门阁、神威镖局、灵鹫寺等有名大派。左边紧接着凌雀山庄、黄沙派等一些颇有名气借此机会公开招收学徒的江湖小派，而我们无极门就夹在这些大派小派的正中间。

江湖上对无极门的猜测谣传不计其数，可当我们一行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他们又都哑口无言。

师父今日冷艳的不敢叫人直视，一些好奇往这边打探的年轻掌门人，都被师父用眼神给吓了回去，而打量我们师姐妹的一众目光，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都被我们视而不见，只有顾策面带微笑享受着那些各派师姐师妹时而飞来的，情窦初开的青涩眼波。

白茜与我分立在师父的两侧，我低声向师傅说起在场各派的起源和重要人物，说到龙门阁时，龙门阁主万千岱突然向我们走来，我与白茜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师父倒是淡然处之，并不起身相迎。

万千岱行至师父面前，向她老人家作揖道：“千岱见过师叔。”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看向白茜，她眼里的惊诧不比我少。师父今年至多三十五岁，万千岱看起来都有五十岁了，两人的年龄与辈分确实应该调转才对。

师父只稍稍点点头：“千岱起身，不必多礼。”

万千岱起身后道：“龙门阁全阁上下但凭师叔差遣。”

师父莞尔一笑，拍了拍万千岱的肩膀道：“此番比试全凭各自本事，莫给你师父丢脸就是了，我这无需你相助，你退下吧。”

在场的江湖人士见到这一幕都纷纷猜测师父的真实身份，议论声四起。

师父喝了一口茶道：“阿柔，继续说吧。”

我试探的问：“待会说神威镖局，不会又有人来认亲戚吧。”

师父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叹气道：“他师父是我的故人，我一生愧疚于他，所以对他的后人总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我点点头，正准备继续说神威镖局的二三事，突然四周一阵躁动，定睛一看，却是表哥连全璧身着朝服站立校场中央。三年未见，表哥依旧风姿卓越，器宇轩昂。他环顾四周大小门派，向各位掌门抱拳道：“今日各路英豪汇聚京都，实乃为京都锦上添花，此次武林大会，为武艺切磋名扬四海，也为朝廷挑选今科武状元。”表哥话音刚落，已有两名精兵将一巨大的布告栏抬上来，表哥上前掀开遮住布告栏的红布，只见问鼎争锋四个字金光闪耀。

“此榜乃圣上御笔亲书，前十五强便可提名金榜，并赏银百两！十强编入禁卫军，效忠朝廷，最后四强一争高下，夺冠者即是金科武状元。望各位英豪，各展所长，扬名天下！擂台比武点到即可，大家各凭本事，不可暗箭伤人。”表哥话音刚落，校场上下一阵欢腾，看来大家对这样得名得利的赏赐十分认同。

在各派稍作简介和休整后，我们这些所谓的精英人才便等待着签生死状。虽说点到为止，但生死有命，若在擂台上身亡，生死两不追究。我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会赌在这一纸契约上，胜则万张光华，败则给师父丢脸。两者相较，我更怕师父那意想不到的惩罚。

正想着，一名精兵已端着生死状盛至我们面前。白茜笔下生风，她的名字便如蜿蜒的花藤在生死状这么冰冷的纸上盛开。我看了那精兵一眼，哆哆嗦嗦的提笔就要写，没想到那精兵开口道：“赵二小姐可不用签生死状。”

我一愣，刚要开口，身后的顾策已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权利让她不签？”

那名精兵并不回答，只看了我一眼，便将生死状递至顾策面前，顾策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继而冷冷道：“她是我无极门的人，早就不是什么赵二小姐，你们有什么权利阻止她。”那名精兵只当不闻，继续完成他的任务。

我望向对面朝廷坐席，不知什么时候薛岚也来了，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袭玄色便装正和表哥谈笑风生。表哥显然早已认出我，眼里满是惊喜。我却无心回应他，只是冷冷看着一旁的薛岚。

薛岚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视，亦回首微笑望着我，眼神专注而温柔。可是那微笑和眼神似在讽刺和提醒我，昨日他深情的对象是我的姐姐。心中不禁气愤，还当我是当年那个无知的赵元柔吗！

我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叫住准备离去的精兵，对他说：“等等，知道你不会给我笔，所以......”我咬破食指，眼睛盯着薛岚，手指却是龙飞凤舞的在生死状上画了赵元柔三个鲜红的大字。

薛岚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微笑消失不见，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而我却笑得异常灿烂，挑衅的像他挑眉，无声传递：“你管我！”

身后的顾策像是大仇得报一般，掩盖不住的兴奋道：“阿柔，好样的！”

我白了顾策一眼，教训他：“放肆，叫我二师姐！”

顾策立刻低眉顺眼的朝我一笑，昨天的不愉快算是“一笑泯恩仇”。

我重新在师父身边站好，偷偷的打探师父的脸色。她老人家只是不经意问了我一句：“疼吗？”

我疑惑的望着她人家，她老人家扫了一眼我还在滴血的食指。我立刻体会到了十指连心的痛楚，低声哀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