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终于在莺时初七，这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无极门一行人踏上了前往武林大会的路途，当然队伍里也包括了这一个月闻鸡起舞矜矜业业刻苦修炼的我，虽然最后打动师父的并不是我的无极玄冰扇，而是我向她老人家保证，已经熟记了武林各派重要人物的资料，以及各路神功秘诀。师叔意味深长的笑道：“阿柔，你终于找到了你人生的价值。”我在心里又再一次大不敬的骂着师叔，嘴上还是说：“谨遵师叔教诲。”

这次出行由师父大人带队，师叔留守在胭脂畔，随行的除了我们师姐弟五人，还把最小的师妹九安带上了，师父说九安太早离家，要顾及她念家的情绪，况且这次武林大会在京都举办，我和九安都可以回家看看。

倾城姊妹花围绕在我身边，一口一个二师姐叫着：“二师姐，京都有什么好玩的？”“二师姐，到了京都住你家可好？”“二师姐，你为人最仗义最大方，到了京都你可要照顾我们这群师姐妹啊”“二师姐......”

一路上我就被姊妹花的蜜语甜言泡着，感觉无限好，其实我早就修书回家，告诉父亲我不日便归家探亲，请他在府外给我置一座别院。我们一行人刚到京都，师父便说要带九安回家，并准备在九安家里小住几天，两日后再与我们相见。我们嘴上说着挽留的话，心里都是暗喜，师父前脚带着九安离开，我后脚就带着众人到京都最大的酒楼一品轩吃午膳。

刚进一品轩，店小二便迎了上来，陪笑道：“各位女侠少侠，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我暗自纳闷，我们都没有将兵器亮出来，一个店小二怎会知道我们的身份？环顾四周才察觉，一品轩里坐着的都是各门各派的掌门精英，而他们也正审视着我们。

我刚要答话，掌柜的一脚踹在店小二的腰上，向我作揖道：“什么女侠少侠，这是右相府的二小姐，还不赶快带进上等厢房。”

店小二忙赔礼道歉道：“是小的眼拙，没认出各位小姐公子的贵气，还请各位贵人跟小的去厢房，让小的好好伺候小姐公子吃喝。”

我看都没敢看白茜她们，只是催促店小二带路。待我们各自坐定，秋水便惊讶的问我：“二师姐，你真是右相府的二小姐？”

秋月道：“我只想你是商贾子弟，却不然你是......当真不露相啊。”

我无奈又尴尬的笑笑。

顾策接二连三的问我：“右相赵长渊是你爹，那左相连彬是你的谁？”

“我姑父。”

“那兵部侍郎连全璧呢？”

“我表哥。”

“那......那裕王......薛岚呢？”

我深吸一口气答道：“他三年前娶了我的姐姐，现在是我的......姐夫。”

顾策倒吸一口气，对我道：“二师姐，你的背景果然耀眼而且复杂。”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姑父、表哥，再怎么尊贵荣耀都是他们自己啊，我只是我，只是赵元柔。

“阿柔背景复杂，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无极四贵中怎有身份尊贵这一说呢？既然大家有缘相聚，就不必在意太多。”白茜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松，“在我眼里，阿柔只是我的师妹，你们的二师姐，与她的家族无关。”

秋月点点头：“是，我们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才总是心有隔阂，二师姐虽出身于官宦世家，但爽朗大方，毫不娇气，我们姐妹心里是十分敬佩的。今日趁此机会，大家都敞开心胸一叙，我们之间再无秘密。”

我感动万分，拍桌而起，大喊一声：“小二，点菜！”

秋水一下笑到在秋月怀中，顾策接着喊了一句：“还要上酒！”

店小二在门外应了一句，便推开了厢房的门，一众女婢鱼贯而入，手上端着都是山珍海味，珍馐美馔。

白茜有些纳闷，问：“小二，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还没有点菜啊。”

店小二笑答：“贵人不必担心，这菜式是另一位贵人帮你们点的，菜钱已付，贵人们只管享受便是了。”说完便领着一众女陴退下。

我看了看菜式，都是以前在家我爱吃的，心想许是父亲安排，便对白茜说：“师姐不必担心，这菜式都是我爱吃的，定是我父亲给我们安排的接风宴，你们只管放心吃。”

白茜思索片刻，点头道：“那就动筷吧。”

一阵风卷残云后，众人都已酒饱饭足。酒席上的互诉衷肠，拉近了我们五人的距离，也让倾城姊妹花对我越发放肆，她们吵着嚷着要去街上逛逛，并且让我这个东道主做东付账。

我正想先回家拿点银子，再陪她们上街，不想一品轩的掌柜拦住我的去路，手捧一百两银子奉于我面前：“这一百两银子也是那位贵人吩咐的，还请赵二小姐笑纳。”我只当是父亲的安排，便大喇喇的收下了。

待众人添置完必要物品，又去京都有名的小吃一条街吃了一圈，我是再没有力气多走一步路了，正当我准备打道回一品轩休息时，冷不丁冒出三个两相府的家仆向我请安，我一愣，不知他们是左府的还是右府的，便问：“你们是哪边的，来干什么？”

三人中领头的答道：“小的是左相府的，奉命接二小姐和您的朋友回娉婷别院歇息。”我点点头，三人便接过众人身上的包袱，领着我们往别院去了。

娉婷别院离两相府不远，环境清幽但不偏僻，出门不过百步便是京都最繁华的大街。众人都各自回房收拾休息，我累了一天，便让女婢准备沐浴。

我边看着女婢忙碌的身影，边想着才三年没回家，两相府就多了这么多女陴，以前都是蔷妈薇妈替我准备，身旁一女婢递茶予我，道：“二小姐先喝着，奴婢去打水来。”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入口香甜，沁人心脾，唇齿留香，可是却让我心生怒火。

我一个箭步冲到正端水进来的女婢面前，一阵银光闪过，玄冰扇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我冷冷道：“说，你们到底是谁？”

那名女婢大气不敢出，颤声道：“奴婢是左府连爷派来伺候小姐的。”

我稍稍用力，扇尖快要刺破婢女的颈项，我冷笑道：“你可知，这茶壶里装的茶只有我会种，我也说过，此生再不会种此茶，两相府的茶树全被我砍光了，你又是从何处得来？你再不说清楚你的来历，我便用你的血喂我的玄冰扇！”

那婢女吓的哭起来，泣不成声道：“奴婢是奉命隐藏身份的，二小姐不要伤我。”

我心里不安起来，若是两相府的嬷嬷婢女早就求饶了，这婢女在性命堪忧时还能为自己辩解，定不是两相府的人，我厉声问：“奉谁的命？”

那女婢终于开口说：“奴婢是裕王府的人，奉王爷的命令来伺候二小姐。”

我放开那名婢女，责问她：“怎么，两相府是没人了吗？要裕王府的女婢来伺候我，还是觉得我三年未归，早就不是两相府的人，将我向外人一样看待！”

那女婢忙跪到在我面前，解释着：“请二小姐消气，两相府与裕王府早是一家，不分彼此。五日前收到二小姐的家书，全府上下都欣喜万分，恰逢圣上派右相南下巡视，又拜左相北上坐镇边塞，便将二小姐回府这等大事交予王爷......”

我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心下一阵苦闷，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不然还有谁像他这样细致入微能记住我喜欢吃的每道菜，知道我装大方的时候需要银子，了解我一些细微的生活习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对那名婢女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人伺候，若是你主子问起，就说我已拜入无极门，早已超凡脱俗，不喜这些世俗规矩。”

待那名女婢唯唯诺诺走后，我将茶桌上的一切全都扫落在地，茶壶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的白茜，她在房门外问：“阿柔，你可有事？”

我道：“没事，只是摔碎了茶壶，师姐你早些休息吧，我去沐浴了。”

浴桶里温暖如春，我整个人沉入水里抱住自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眼角酸涩，终是狠狠将泪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