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莉后来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秦川已经不在床上了。

那种强大的空虚感再度袭来，她抱着被子看着两个人制造的一床狼藉，现在只剩她自己。

床头是一张便利贴。

“有事先走了，房费结完了。”

沈茉莉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结束了，而秦川最后留给她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他甚至吝啬于说分手，吝啬于道别。

直到她终于在会所的包厢门外。听见他亲口说。

说“你情我愿。”

原来一直以来，是她一厢情愿以为那是爱情。

她所谓的相爱，不过是场错觉，对他而言，只是男女之间的“你情我愿”。

多干净彻底。

她是被裴盛半托半抱着上了车，她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身体全部的力气都哗啦啦的流淌而去，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过往的执念。

人说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你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是啊，他从来没爱过，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可是她多想亲自站在他面前问问他。

你在牵着我的时候，亲吻我的时候，送我回学校的路上，你记得我喜欢吃的东西，你对我温柔的笑，你待我礼貌又温和。

这些，也统统是我的错觉么。

有没有某个时刻，哪怕是一秒钟也好，你是真的对我这个人动过心的。

而不是游戏。

沈茉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是坐在时代广场裴盛的公寓。裴盛把她放在一把长椅上，身子贴着椅背，是柔软的质地，抬起头就能看见星光疏漏着从玻璃的天花板外流淌进来。

美好的不应该存在。

她是一直相信着的，多么固执的相信着，这个世界上命名为美好和温暖的一切。即便生活再艰辛，也没有放弃过信任和希冀。

而现实多残忍，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告诉她，那些都是幻觉。

她一直以来相信的都是错误的。

闭上眼睛，可以感受到冰凉的眼泪贴着皮肤的潮湿。

她忽然不想再看，这个虚伪丑恶的世界。

裴盛的声音响起，他端着方杯，里面是马提尼，他晃了晃杯子才开口：“秦川曾经说过一句话，男女之间是多么顺其自然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加上爱情的名义来让它变得复杂混乱。”

多可笑，这样一个男人，居然会让她误以为自己遇见了真爱。

“为什么帮我。”沈茉莉没在看裴盛，话却是对着他说的。

“我没有在有意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或者……我不过是个看客罢了。”

沈茉莉只觉得好笑，她付出了真心以待，别人却只当她是不称职的戏子。

“我可以如实相告，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女生，多漂亮多出色，都没什么稀奇的，更何况……”裴盛顿了顿，“你也知道自己并不出众。”

“呵呵，”沈茉莉冷笑起来，“那群女生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事到如今你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讲。”

“这就是我和秦川之间最大的不同，我从来不惺惺作态不虚伪，我只把自己最卑劣的一面都给人看，愿意接受or not，都随意。”

这就是伪君子和真小人的区别吧。沈茉莉转过来看着裴盛，她知道裴盛的确是没撒谎，说的都是属实。

“其实我和秦川关系并不见得多亲密，不过是大家家境相仿，父母之间有来往，大家在一个圈子里吃吃喝喝应酬罢了，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有自己的生存规则的，秦川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理想主义者，还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挂在嘴边，过个三两年还不是一样要乖乖的回去接他老爸的事业，我入社会比他们都早，所以很多东西看的都比他们清楚。”

“一丘之貉。”沈茉莉反唇相讥。

“不错，小茉莉花也长刺了，要做蔷薇了么？”裴盛不怒反笑，“不过秦川真是蠢，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玩不起，也不会懂得游戏规则，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对你这样的女生下手。”

沈茉莉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平日里那副公式化笑容的裴盛看起来反倒更加有种认真的吸引人的魅力。

“不过我完全可以理解秦川，怎么说呢，就是满院子什么玫瑰百合白玉兰都看够了，偶然出现一朵小白茉莉花，虽然不够美艳，不过胜在清新干净。”

沈茉莉咬了咬嘴唇。

“你不会理解你这样的姑娘在我们这里有多稀奇罕见，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眼睛干净的像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世上任何肮脏和磨难，那份干净，是最吸引人的，”裴盛说着喝了口酒，“不过也是胜在新奇，新鲜感过去了，你的珍贵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沈茉莉把嘴唇咬的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眼里写的也全是恨。

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不存在人权存在尊重存在人性，他们不过是把别人当玩物罢了，她却真的傻到掏心掏肺的看着人家生生踩在脚底下践踏，却蠢的直到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沈茉莉脸色苍白，声音喑哑。

“不知道，觉得有趣吧。”裴盛摇晃着酒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沈茉莉，“虽然已经不新鲜了，不过还是很有趣。”他的眼神就是在打量一份货物，顺便估值。

“不新鲜”。沈茉莉当然明白他所指何意，脸色惨白的刚要发作，却见裴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脱掉了外套。

“我要睡了。”

沈茉莉不明其意，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些恐慌，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她是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别紧张，我不喜欢强迫人，这点我和秦川一样，你情我愿。”裴盛看出她在想什么，笑了笑。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

“秦川都不要你了，你可以跟着我，随便你。”

沈茉莉的确是有些愣住了。

裴盛却没给她多反映的时间，“我先去睡了，留下来还是走随便你，别忘记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就好。”

“晚安。”

裴盛最后给了她一个笑容，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