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室迩人遐毒我肠

湖边上偶尔能看到湖里的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又落入湖中。

芷芯似乎很喜欢看到这一幕，总是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看着湖面，绝美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不悲不喜，不怒不嗔。

“其实我问了君若这句话后，就好久都没有见到君若。所以，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楚墨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了芷芯。

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欺骗芷芯，君若确实没有回答他。

芷芯不知道是没有听清楚墨的话，还是说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总之芷芯一直望着湖面，就跟出神了一样。

她不说话，楚墨也不好出言打扰，尽管他很着急，很想早点回去见珈蓝。

不过转念又想到芷芯是神女，说不定，她可以帮助珈蓝。

“我猜，君若和你说的最多的，是他和我在一起时的那些事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芷芯这样说。

楚墨一愣，“是。他说这是唯一还记得的事，他怕他不找个人说说，会忘记这些事，尽管他每天都会回忆千百遍。”

“他都说了些什么？”

楚墨无语，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啊？替君若和芷芯当中间的传话人还是爱情的承载物？他只是想快点回去见珈蓝而已。

“他说你的可爱，说你的美丽，说你不知道多少岁了，却还总是跟他撒娇，让他帮你烤鱼吃，让他背着你去森林里到处走。”

楚墨一直都很为君若的故事而难过，他总是觉得君若该和芷芯在一起的。也许是他想得太简单，也许是他对“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太过于信任。

楚墨希望君若可以快乐一点的，即使是在魔域那样只有黑暗和残酷的地方。

芷芯终于回头看着楚墨了，“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和别人说起过君若了，我只能跟这湖里的鱼儿们说。不然，和君若想的一样，漫长的岁月也会让我忘记和君若的点滴。”

楚墨默然无语，他知道那种滋味，在魔域的时候，君若靠着跟他说芷芯来怀念芷芯，他又何尝不是靠着对君若说珈蓝来熬过每天的酷刑？

魔域里三百零八种酷刑，从鞭笞、针形、火刑、炮烙，到啄食、蚁蚀……楚墨几乎都经历了一遍。只有经过了魔域千年的酷刑，才能穿过魔域，带着记忆转世。

那时的楚墨不敢想象自己忘了珈蓝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他一定要记着珈蓝，一定要回到她的身边去陪着她。

其实整个魔域就只有楚墨一个人在那里受刑，哪里还会有人为了要记住些什么就忍受千年的酷刑呢。

最开始见到君若，楚墨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魔神魔神，怎么样都应该是个面目狰狞或者奇丑无比的怪物吧，可是君若竟然是一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优雅男子。

这哪里是魔神，分明就是贵族公子啊。

在魔域的一千年，君若谈芷芯，楚墨谈珈蓝，两个同样优雅的俊朗男子就像伯牙和子期一样，找到了知己。

君若一直鼓励着楚墨，至少楚墨还能在见到珈蓝，而他和芷芯却是再无见面的可能了。

跟芷芯的谈话因为君若而异常顺利，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墨已经把君若跟自己说过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芷芯才舒了一口气。

“楚墨，我想你也是为了某个人才会闯入我这神域的吧，看你这样焦急，那个人应该是你深爱的女子吧？”芷芯突然问。

楚墨也没打算隐瞒，“是，也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她若是醒了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芷芯转过头，楚墨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泪光，“真好，你们两个真好。我送你回去罢，你好好和她在一起，就当，就当是把我和君若的那一份一起加上了。”

终于，楚墨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

“谢谢您，也谢谢君若。”楚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芷芯没有回头，“森林里有一棵银色的水杉，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还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住在死亡之谷，哪里没有食物，你大可带着你的她来我这里，两个人我这里的食物还是足够的。”

“只是，你们每次来不能待太久，不然天帝若是发现了，就麻烦了。”

话音落时，人已经化作一缕清风。

楚墨不禁感慨，神也是逃不过爱的桎梏的，一旦爱上了，就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哪怕是一辈子的孤单只能换来不到五年的相守，那也是值得的。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要先回去。

找到银色水杉，楚墨决定要带珈蓝来见芷芯，说不定芷芯真的可以帮助珈蓝早日恢复。虽然珈蓝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是他和珈蓝都不能真的放着妖界和人界什么都不管。

楚墨将手贴到水杉的树干上，闭上眼放出星阵。

白光亮起，楚墨没有感受到之前来时那样要爆炸的感觉，反而是很舒坦，如沐春风般的感受。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物体扑到楚墨的怀里，生生将楚墨撞得后退两步才站稳。

楚墨惊骇地睁开眼。

他还在神域里！

珈蓝在他怀里！

玄衣和青衣站在银色水杉树前，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哪里？”青衣先问了。

“你们怎么会来的？”楚墨也问了。

明明是自己要回去的，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珈蓝他们都过来了。

想起芷芯说的在这里待太久会被天帝发现会有麻烦，楚墨也不敢逗留太久，抱着珈蓝先压下疑惑，“我们先回去再说，这里不能久留。”

珈蓝却从楚墨身上跳下去，怎么也不肯走，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墨。

楚墨是真的把珈蓝宠坏了吧，如今珈蓝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骄纵了吧？

于是，楚墨凌空左手一捞，珈蓝就回到了他的臂弯里，“不许闹脾气。”

青衣和玄衣虽然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楚墨严肃的表情让他们都决定先回去再说。

不过这次却是楚墨先停下了脚步，珈蓝不闹了，楚墨又怎么了？

玄衣正要问，就看到楚墨双手都在抖。

“珈蓝，珈蓝的身体长大了。”楚墨的声音也在发抖。

玄衣这才仔细看了楚墨怀里的珈蓝。

原来只有楚墨双手大小的珈蓝，现在居然已经有楚墨的双臂大小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珈蓝在死亡之谷的时候都还是只有双手大小的，一个多月一来也没见珈蓝长多少，而且，九尾狐本身长得就比普通的狐狸或者其他动物要慢一些。

难道是这个空间造成的影响吗？

珈蓝只是望着楚墨惊喜的眼神，安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珈蓝的变化，楚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抱着珈蓝又冲回了湖边，玄衣和青衣只好跟着一起去。

路上，玄衣不得不感慨，这地方比雾隐森林都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要是能住在这里，那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结果楚墨扔下一句：“好啊，这里是神域，天帝的管辖范围，你求了天帝就可以留在这里了，但是你也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

玄衣立刻闭了嘴，原来如此，怪不得楚墨说这里不能久留。

“既是天帝的领地，我们还不快走。”青衣慌忙叫道，天帝可不是他们妖界或者楚墨他们人界中的谁可以相提并论的，

人界和妖界都只有修炼得道的人才可以进入天界，成为天界的一员，而天帝是天界最高统治者。

神域和魔域是相对于天界比较特殊的存在，魔域是用来惩罚天界犯罪的天神，而神域是天界灵气最好的地方，在这里的无论是人、神、妖还是鬼，都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甚至直接飞升成为天神。

难怪珈蓝在这里会长大，难怪楚墨在这里一下子就能自由地使用十七芒星阵。

那么芷芯口中的“任务”，是不是和珈蓝有关呢？

楚墨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才会又回到湖边去找芷芯。

大概把自己的猜想跟青衣他们说了，楚墨抱着珈蓝，紧张到无以复加。他的珈蓝，也许马上就能好起来了，也许马上就能够和他说话了。

楚墨怎么还能不激动呢，本来以为他今生是再也听不到珈蓝叫他“楚墨”的了，现在又出现了转机，简直是对他的一种恩赐。

“芷芯！神女芷芯！出来啊，我是楚墨，你快出来。”

楚墨随手扔出大波灵力击打湖面，只想快点见到芷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证明芷芯可以治好珈蓝，至少给他一点希望也是好的。

湖面刚刚从楚墨的攻击里平静下来，一个硕大的浪花就排山倒海般地向楚墨一行人袭来。

楚墨在空中躲闪不及，青衣和玄衣虽然及时冲过来给楚墨张开了结界。但是他们哪里敌得过芷芯的这一击，虽然芷芯只用了八分力道。

等到楚墨抹去脸上的水站起来，他和青衣、玄衣已经被送回了死亡之谷的山洞里，三人都是浑身湿淋淋的，加上死亡之谷和神域的巨大温差，楚墨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又是怎么了？

芷芯为什么突然对楚墨出手呢？

青衣正打算问问楚墨怎么回事，却看到楚墨怀里空空如也。

只有珈蓝被留在神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