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宿，想必大家也全都乏了，都回去歇着罢。”清亦道，眸光流转，“待天大亮时，朕会叫苏和过来，到时你随他到流玉殿，秋苒你便住进南竹轩里，至于莫帘……”他微微顿顿，回首望望东阁，“明日以妃之名下葬。”

言罢，方才回身离去。清韵自然也不便多留，偏转头沉声道：“我先回去了，你担心着些。”笙若点点头。

“都先进屋去罢。”秋苒道。

所谓“屋”也已经残破不堪了，散着丝丝缕缕的白烟，几人勉强寻了椅子来坐下。

秋苒却匆匆忙忙的在屋里寻着什么，笙若起身道：“美人在找什么？”

她抬头略略一笑：“一个红木箱子。”

“可是这个？”笙若指指散落在雕花红木桌下的黑红色箱子，理着疏密细腻的花纹，在烟味重散着缕幽幽木香。

她慌忙丢下手下的东西，快步走来拾起，玉指抚去蒙上的灰土，小心打开，竟是幅画卷，展开，是丛丛杏花，淡雅脱尘，画工精致，想是出自非凡人之手，一旁提了句词道：夜里雨歇，杏花半坠，零落香

“这红木盒子竟这样结实。”笙若叹道。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她是位画师，”秋苒垂眸，语里有暗暗的愁绪显露，“小时，一场大火毁了我，如今，我又差点毁于大火……”

笙若黯然，回眸道：“挽舒，我能问你点什么嘛？”

挽舒抬头，回道：“娘娘问罢。”

“你是否有话未说完？”笙若踱步向前，“你还想说什么，却又被温妃打断了……可对？”

挽舒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你接着说罢。我们都听着。”笙若半倚在茶桌上。

屋内静了会儿，挽舒微微蹙着眉，轻声道：“我家小主喜欢在床头点一盏蜡烛入睡……”

“只是这一晚……”

“蜡烛并未点起来……”

笙若闻之皱眉：“事情可要复杂多了……”

落儿惊道：“是有人陷害？”

“整个凝纹阁的人吗？”挽舒道。

“不是，他们要害我。”笙若轻语，眼神竭力平静下来，“却又不好直接将矛头指向我，皇上近日宠我，爹爹又是朝中大将军，若火从中阁燃起，纵使是看在我爹爹的面上，皇上无疑会为了保我而彻查此事，莫姐姐深居后宫，又离中阁较近，火从她的东阁燃起，既惹不起几人的怀疑，又能在大火时直接毁掉我的中阁……”

“怪叫人担心的。”萱箬忧心道，“只是，谁会这样大胆？”

“那娘娘接下来要怎么样？”挽舒抬头。

“这不必担心，明日，我会去找皇后，只是事情都务虚再弄大，我们几个人出了这凝纹阁，都权当未听过这些话……”笙若站起身，门外天已大亮，远处宫墙掩着一大片的绯红。

苏和不过半会儿便到了。

“这流玉殿是新修起的殿，昭仪娘娘进去罢。”苏和恭敬道。

拱形的门垂着墨绿色的珠玉，苑里有着一处荷花池塘，飘了几片落叶，入了大堂，确是比凝纹阁气派的多，幽幽的有几缕暗香，房梁处雕着细腻的花纹。

“有劳苏公公。”笙若笑道。

日进正午，笙若理好发饰。

“娘娘，这会儿就要去永元殿吗？”落儿问道。

笙若点点头：“尽早去吧。”

皇后宫内多栽了几株花，侍女正忙着灌水。

皇后坐在屋内饮着热茶，一旁放着几本诗经。

“臣妾参见皇后。”笙若福福身。

皇后放下茶盏，笑道：“起来罢。羲妹妹怎有空到永元殿来了？”

笙若笑笑，坐在皇后一边的椅上道：“臣妾有事来寻姐姐。”

皇后敛了笑容，叫退了侍女。

“妹妹说罢。”

笙若轻语：“昨儿晚上凝纹阁大火，妹妹又去问了一番……”

“问？”

“莫贵人的侍女，挽舒。”笙若解释道，“挽舒说莫贵人怕黑，喜欢在床前点一盏蜡烛，只是火烧起来的那晚，蜡烛并未点燃……”

皇后静静听着，道：“所以说，是有人陷害吗？”

“妹妹就是这个意思。”笙若淡笑道。

皇后点点头，撩了撩长袖：“本宫也知道这事并不简单……甚至……”

“皇上也知道。”

“皇上也知道？”笙若蹙眉道。

皇后笑笑：“妹妹太过小看皇上了，还知道放火人想害的不是莫贵人，而是妹妹，莫贵人只是替你死，否则，皇上又怎么会许她一个小小的贵人‘以妃之名’下葬呢？”

“皇上果真睿智。”笙若道，“那皇后打算怎样处理呢？”

皇后叹气道：“本宫也实在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做。三天后长公主便回宫了，偏偏又闹出了这样一起事情……”

“皇后是想不声张？尽力的掩蔽？”笙若微微挑眉。

皇后回眸看她：“不知妹妹愿不愿意就这样让此事过去？”

“皇后不用为难，妹妹自然愿意。”笙若道，“长公主即将回宫，这时候的后宫定须要平静一番才好，再掀起什么大风大浪的，就是给皇上还有皇后难堪了。”

“本宫多谢妹妹的善解人意。”皇后微微笑道。

“既如此，那臣妾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了。”笙若盈盈身，退下，“臣妾告退。”

永元殿外，男子微微拉住她，擦肩而过时，道：“你小心着些。”

笙若停下脚步，嘴角有着苦笑，看清韵远去。

连你也知道了？似乎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