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于嗟阔兮

楚墨心里也着急，可是摄魂钉毕竟在他身体里二十多年了，不是一天两天。而且他本身作为易楚岸的所有灵力，加上过去的一千年里在魔域的历练，他的力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若是等到楚墨的身体完全恢复，恐怕要一两天。

但是刚才楚墨突然地一阵心悸，潜意识里告诉楚墨，珈蓝现在很危险，他必须尽快去她的身边。

白衣和红衣正在商议由谁先去找珈蓝，楚墨就睁开双眼，站了起来，“不用商议了，我们一起去！”

“不行，您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我去就可以了。”红衣打断了楚墨。

白衣只好妥协，“好，那我留下来保护皇上，天牢哪里关得住半妖的高子离。”

但是楚墨怎么可能同意呢？他刚才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确实非常不稳定，但起码可以让他自保。不亲眼看着珈蓝平安，他怎么能安心呢？

何况，白衣还要留下来保护他，这是最不能接受的事。

“我说，我要去！”楚墨难得这样严厉地跟她们几个说话，在珈蓝和珈蓝最亲近的人面前，楚墨从来都是风度当前，甚至没有在他们面前自称“朕”过。

此刻的语气也说明，楚墨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她们可以改变的。

白衣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红衣见楚墨如此坚定，就拽住了白衣，“皇上，我们要面对的，是几千年前的妖王兮亥，说不定这一去，我们就都回不来了，您确定您要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墨就给出了答案，“就算死，我也是要和珈蓝死在一起的。如果说魂魄都会灰飞烟灭，那样更好，我与珈蓝之间就再没有任何阻碍了。”

隐约记得，从前珈蓝杀了楚墨之后，某一天珈蓝站在接天崖边看着雾隐森林的某一处，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她如是能和楚墨一起老去，像众多的人间夫妻一样长出白发，那该有多好。

那时就知道，如果真的可以，珈蓝宁愿舍弃这不死之身，只陪楚墨这一世。

红衣不知道珈蓝和楚墨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都做了些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珈蓝说那些话时，语气里藏满了无奈。

后来，珈蓝一直在找楚墨的魂魄，她说无论楚墨转世多少次，她都想知道他过着怎样的生活，他是否平安快乐。

不去找楚墨后，珈蓝就每天站在接天崖边，看着宁静的雾隐森林，一遍遍地回忆她和楚墨在一起的日子。

也正是靠着这些回忆，珈蓝才撑到了现在。

红衣想，若是现在告诉珈蓝，她若想和楚墨在一起一辈子，她就必须舍弃妖的身份，并且，死了就再没有所谓的转世，因为她没有魂魄，那么珈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而现在，楚墨同样告诉她，若是要和珈蓝死在一起，哪怕魂魄也灰飞烟灭，他都心甘情愿。

红衣好像，有些理解了人们口中的“爱情”。

跟白衣对视一眼，白衣也了然了。

东郊树林里。

兮亥控制着那些树枝藤蔓，终于要攻破了玄衣的结界，很快，青衣的身体就又是他兮亥的了。想到这里，兮亥就忍不住想笑。

玄衣还抱着珈蓝不知所措。

怎么办？他要怎么做，才能救珈蓝？

到底要怎么做？！

珈蓝因为失血过多，很快就昏死过去了。鲜血浸透了珈蓝的衣衫，也浸透了玄衣的衣衫，血泊里，玄衣连哭都哭不出来。

结界碎了，兮亥眼神一动，青衣的身体就向着兮亥凌空飞了过来。

要结束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

珈蓝就要死了，青衣的身体也即将成为承载兮亥意识的容器，而他玄衣，什么也做不了，靠他一个人根本打不过兮亥，抢不回青衣的身体。

最重要的事，珈蓝死了，他还要活着干什么呢？活着被兮亥奴役吗？

玄衣近乎绝望，他呆呆地看着青衣的身体离兮亥越来越近，可是他什么也不想做。

气根重新勒进青衣的身体，青衣的灵玉也掉落在地，他只是无意识地感觉到痛楚，轻哼一声就又昏死过去。

兮亥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就要成功了，他就要自由了，他马上就可以把整个天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刘蝶啊，等着吧，他兮亥一定要你为这些年来他所受的苦所承受的累付出代价！

忽然之间，一阵狂风袭来，吹起漫天的枯叶和林间泥沙，吹得兮亥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控制着一堆树枝来挡住自己的双眼。

虽然兮亥没有身体，但是他的意识必须有所依托，这棵老树就是他的依托。

狂风吹得老树东倒西歪，玄衣和珈蓝因为在树后，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老树都将狂风挡完了。

狂风之下，青衣的身体赫然消失不见。

等到风停树止，兮亥惊怒之下看去，楚墨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在楚墨身后，红衣扶着青衣的身体，白衣双手还捏着诀的手势。

“楚墨。”好像料到楚墨会来一样，兮亥语气出奇地平静，简直毫无波澜。

楚墨上前一步，他还穿着上朝时穿的明黄龙袍，头上的冠冕已经不在了，青丝束成平整的发髻。楚墨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却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王者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早该想到，高子离这些年灵力增长那么快是不正常的事儿。也早该想到，他是从你这里得到的关于用摄魂钉封锁我力量的方法。”楚墨一一陈述着，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与自己毫无干系一般，“却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你都在离我这样近的地方。是我，太大意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个星阵自楚墨脚下而生，但是楚墨却没有念任何的咒语，甚至没有动一根手指头。

兮亥自然是看见了，“果然，你的封印一解除，就算是高子离，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这一千年，到底得了谁的照拂？”

“你想知道吗？”星阵很快就完成了，整整十三个星角。

“十三星芒阵。”兮亥淡淡地说，“幸好是用了摄魂钉，不然的话，只怕你现在的星阵，不止是十三星了，对吧。”

楚墨笑而不语，目光忽然一凝，空气直接凝结成片片刀锋打向兮亥。

“红衣，带玄衣他们赶紧回接天崖！”

楚墨一边运起灵力攻击兮亥，一边对红衣说。

虽然楚墨肯定打不过兮亥，但是楚墨是除妖师，肯定比红衣她们能多拖住兮亥一时半会儿，那么全身而退应该是可以的。

思及此，红衣不再犹豫，和白衣一起去了玄衣身边。

一见玄衣，红衣和白衣就震惊了，入目满是鲜血，漫天的血红。

玄衣绝望的眼神，珈蓝没有了生气的身体。每一样都让红衣和白衣浑身发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能把王伤成了这样？！”白衣歇斯底里地怒吼，知道珈蓝出事了，知道他们遇到了危险，可是珈蓝怎么会变成这样？谁能把她伤成这样？

兮亥不过九千多年的修为，珈蓝可是已经熬过返修期了啊！

玄衣没有说话，珈蓝更不可能回答白衣。

此刻只有红衣稍微理智一点，大概一分析，就知道珈蓝的情况不妙，不然玄衣不会是这样的绝望的表情，更不会什么都不做。

所以红衣迅速推开玄衣，抱起珈蓝，朝着白衣和玄衣大吼，“愣着干什么？愣着王就好起来了吗？愣着青衣就能好起来吗？愣着皇上就打得过兮亥了吗？！”

白衣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听了红衣的话也是怒火攻心，转身对着兮亥，目眦欲裂，“兮亥，我要杀了你！”

红衣手里抱着珈蓝，拦不了白衣，只能干着急，看着她加入兮亥和楚墨的战场，“你们！你们能不能理智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王和青衣啊！”

红衣气得不行，对着玄衣就是一通臭骂，“好啊，你们都认为王已经死了，那你们就去死好了，妖界那么多族人的性命也不用管了，青衣也不用管了，我自己救他们好了，你们都送死吧！”

说完，红衣眼风扫过刚才放在一旁的青衣的身体，用灵玉找回了青衣的灵玉，然后就消失在树林里。

兮亥实在是无法分身，本来一个楚墨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又加上一个白衣，他不得不用所有的精力来对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衣带走珈蓝和白衣。

就在三人战成一团的时候，高子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外围，结出一个九芒星阵，毫无预兆地就打向了白衣。

白衣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兮亥身上，自然没能躲过高子离重重的一击，人直接就飞了出去，正好掉落在玄衣的身旁。

血，又是鲜血。

玄衣看到白衣唇角又有鲜血流出来，就像遭了雷击一样，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渐渐有了焦距。

白衣从地上爬起，深处舌头舔去唇角的血迹，自己鲜血的腥气在口腔里打转弥漫，白衣的眼神逐渐变得嗜血而疯狂，“高子离！你果然逃出来了！”

未及白衣对高子离出手，高子离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撞击，然后人就撞到了身后的树上，白衣回过头，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玄衣，和她一样，玄衣的满目杀意，骇人心魄。

“把他留给我。”

玄衣这样对白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