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与子偕老

珈蓝的所有攻击立时停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珈蓝一惊，她没有办法动用一点点妖力了。

“啊！”珈蓝痛呼一声，身体一个后仰，摔倒在地。

兮亥终于满意地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

顾不上去管玄衣和青衣，此刻珈蓝怎样死去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所以，兮亥慢悠悠地转过来，崎岖的面孔正对着地上的珈蓝。

“珈蓝啊，这一天终于来了，你终于要灰飞烟灭了。”

“你说……什么……”珈蓝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在飞度地消失，现在连说话，都颇费力气了。

兮亥却不答，他的目光透过茂盛的树林，投向天际，那里正泛着灰蒙蒙的白。天亮了，真好，黑夜终于过去，天就要亮了。

远方的玄衣只看到珈蓝从半空中掉下来的那一幕，吓得他心惊肉跳，怎么会这样呢？他想立刻赶过去看看珈蓝，可是他怀里的青衣面色灰白，只剩一口气了。

玄衣只好将青衣暂时放在地上，把灵玉放在青衣的胸口，然后结出结界，再把青衣放在里面。

做好这些，他才悄无声息地回来，却正好听到兮亥如是说：

“珈蓝啊，你知道为了今天，为了杀你，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安排布置吗？为什么你要是九尾狐呢？为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有九条命呢？所以，我只能这样，先在楚墨第一次出现在雾隐森林边缘去见你的时候，悄悄地在他马车里放了天噬，这东西果然刺激了你体内的妖力，让你提前进入返修期。然后又引你到雪舞楼，在楚殇住的院子里放了醉齐兰，然后又在主楼里下了诛蔻。你可知道，这三种东西单独使用都对我们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坏就坏在他们同时作用在一个人身上时，就会让人失去控制，从而暴走。这样，你看起来是安全地度过了返修期，可是你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换句话说就是，你的意识，就要溃散了，你的身体就要灰飞烟灭了。从此，九尾狐就要成为传说中的存在了。”

玄衣惊呆了。

兮亥在说什么？

他是在开玩笑的对吧，王，她怎么可能会死？

九条命，是啊，既然珈蓝有九条命，那么怎么会死呢？

玄衣去看珈蓝，却见珈蓝一副了然的模样。

“我就说……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七窍……出血呢。”珈蓝躺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来，就像当初度过返修期时，在小院里玄衣打通她的穴道关节时一模一样。

“原来……是真……的……我，就要……死了……啊。”

“别说了！”玄衣惊叫着冲过去抱起珈蓝软绵绵的身体，一点温度都没有了的身体。

不，他不会相信的，他怎么可能相信兮亥的鬼话呢，怎么能相信珈蓝他的王就要死了呢？她可是珈蓝啊，万年九尾狐，在偌大的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一定不会死的！

“我带你回接天宫，你去躺在白玉床上，我让红衣她们都来给你疗伤，楚墨也会来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玄衣已经忘了用什么敬语，他现在只知道他不想珈蓝死，他也不敢想象珈蓝会死。

看着珈蓝和玄衣这样狼狈的模样，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从兮亥的心里蔓延开来，就好像这几千年来的痛苦都有人替他承受了一样。

其实兮亥根本就已经忘了，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跟珈蓝她们毫无关系，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玄衣双目赤红，几乎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玄衣这样历经沧桑的妖，从来就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之前薇亦被高子离抓走杀了，只剩下一颗内丹和几缕残缺的意识的时候，他也不曾绝望过。

可是现在，他几千年来的信仰，他的王，居然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这一定不是真的！

兮亥狞笑着，不再去管玄衣，不相信又能怎么样，不相信珈蓝还不是一样要死了。

兮亥转身时，就有无数的树枝、藤蔓在攻击玄衣给青衣设下的结界了，兮亥稍微加大了妖力的输出，玄衣的结界就开始出现裂缝。

而兮亥的身后，玄衣已经被珈蓝身体里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吓懵了。玄衣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他呆愣地抱着珈蓝，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颠倒上下左右。

“玄……玄衣……”珈蓝用了全部的力气去拉住了玄衣的袖子，“救……救……救青衣……走！”

珈蓝每说一个字，她的嘴里就又大片的鲜血流出来，渗进她淡蓝色的衣衫里，很快，玄衣全身也沾染了珈蓝的鲜血。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楚墨正在去正乾殿的路上，白衣绑了高子离以侍女的模样跟在楚墨身后，当然还有见证了高子离“弑君”的宣明殿侍卫。

走着走着，原本含着笑意的楚墨突然脸色一变，呆呆地站在原地，冠冕上的流珠微微抖动，相互碰撞，发出“泠泠”的脆响。

楚墨一停下来，身后的一众人等也只能停下来。

小福子躬身向前，“皇上，出什么事儿了吗？”

楚墨皱着眉，表情隐在冠冕流珠的后面，看不清楚，倒是更显得圣意难测。

见楚墨不说话，白衣拎着高子离的衣领走上前，低声问楚墨，“怎么了？”

楚墨突然弯下腰，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皇宫的青石地面上。

白衣一惊，赶紧松开高子离伸手去扶住楚墨，“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珈蓝……”楚墨从唇角蹦出几个字来，“一定是珈蓝，她出事了！一定是她出事了！”

楚墨右手一掀就将白衣推到一旁，他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高子离的衣领，“说，兮亥在哪儿？珈蓝她们在哪儿？！”

高子离其实也是一头雾水，他甚至不知道兮亥已经抓了青衣。但是楚墨的反应告诉他，似乎是兮亥占了上风。

所以，高子离仰天一笑，“哈哈哈，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啪！”楚墨直接一拳打过去，这一拳用了楚墨所有的力气。

高子离没有防备，脑袋被打偏到一旁，转回来时嘴角已经青了一大块儿，还有血迹渗出。

“把高子离给朕关进天牢，容后再审，今日朝政由丞相苏木主持！”楚墨一边下着命令一边拽过白衣就走，低声对白衣吩咐道，“你立刻联系红衣，带上东儿她们，马上就去找玄衣，你们之间不是有灵玉相通吗？要快！”

白衣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是看着楚墨这样紧张冷汗直冒的样子，她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所以不敢耽搁，赶紧拿出自己腰间的灵玉。

于是，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楚墨已经和白衣拐过一个弯儿，消失在皇宫里了，侍卫们追过来的时候，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高子离站在原地，冷笑着，小福子一个转身，高子离也不见了。

眨眼的功夫，皇上不见了，国师也不见了！

小福子惊惧之下，晕了过去……

楚墨眼前白光闪过，白衣拉着他的胳膊，两人先去找了红衣。因为楚墨说他觉得一定是珈蓝遇到了危险，所以，他必须先解除自己身体里的封印，不然，他贸然去找珈蓝只会成为珈蓝的负担。

他从来都不想成为珈蓝的负担，在任何时候都不想。

千年前，为了不成为珈蓝的负担，他情愿死在珈蓝的剑下。

他是愿意死在珈蓝剑下的，心甘情愿。

因为楚墨清楚地知道珈蓝也是爱他的，他们是彼此相爱的。死，不过是离开一段时间，并不是一种分离。

刚好，这时候红衣也正打算带东儿她们回皇宫找楚墨。

事不宜迟，在红衣和白衣的护法之下，东儿她们解除了楚墨的封印。

四颗摄魂钉终于从楚墨的周身大穴里被抽了出来，没有鲜血。

楚墨整个过程里都只是在最后摄魂钉被抽出来的那一刻才闷哼了一声，那一声闷哼，让东儿泪如雨下。

因为摄魂钉在取出来的时候那种痛楚，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那是灵魂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的痛楚。

这样的痛楚，也只是让楚墨轻哼一声，他的眉头皱得紧紧地，也只是因为他担心珈蓝，而不是担心自己。

四根摄魂钉终于掉落在地，身体的力量一点点地回来，楚墨此时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感受着自己身体内的变化。

“东儿，皇宫里现在肯定是一团乱麻，皇上要和我们去找王，所以，你们得赶紧回去帮你们的主子稳定局势。”

白衣见四个侍女站起来，想起她和楚墨走的时候扔下了皇宫那边无法顾及，就对东儿说道。

“我用灵玉送你们回去，你们千万记得，一定不能让朝臣想起要追踪皇上的下落。”

东儿跟了楚墨十几年，自然是知道怎么做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送走东儿她们，白衣和红衣就站在楚墨的旁边等着。

两人虽然都不知道珈蓝是出了什么事，但是也不能不相信楚墨的话，从刚才开始，红衣就一直在用自己的血灵玉联络玄衣，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回音，这让两人的心都是一沉。

灵玉显示玄衣和青衣都在锦城东郊，那么不管他们有没有事，红衣和白衣都只想快些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