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们的家在福建，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最后一次打给韩双，她声音微冷地告诉了我一个地名，我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打车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白。

我一直都是很喜欢白色的，从小就喜欢，可是这个时候我居然觉得这样纯粹的白太刺目。胃里一阵痉挛，手心全是冷汗，我怕看到那一幕。

“陆渺。”

我听到韩双的声音。

“双……心月……我……我想看看她……可以吗？”我从看到韩双那一刻起，眼眶就开始泛红，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可是我知道没有任何效果。

“在这边，你跟我来，但是你不要吵到她，她困了，在睡。”韩双只有在提起赵心月的时候，声音才显得温润好听。

“好……”我点点头，咬着嘴唇，我怕眼泪掉下来，我怕我支撑不住。

赵心月的妈妈因为生她而死，她爸爸再也没有找过其他的女人，他的生命里只有赵心月，可是我在这里没有看到他。后来韩双告诉我，她爸爸身体不是特别好，就这么几天，像是老了十多岁，之前从来没有发现他头上有那么多的白发。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打击，又有谁承受得住。

见到赵心月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了，整个灵堂里面都是我压抑的哭声。她像是睡着了，那样安然地躺在冰棺里，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她再也不会笑了，再也不会鼓着腮帮子吃我给她的糖，再也不会抱着房间的门嘟着嘴说打死也不上解剖课，再也不会不穿拖鞋就在地上跑来跑去，再也不会一出门就买很多吃的东西然后只给我和韩双，再也不会笑着叫我“渺渺”，再也不会看见张霆就冲上去叫他“师兄”管他要糖……

我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我无法抑制心里的悲痛，我不想失去她，我会舍不得她，再也没有人因为我不高兴就把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零食都抱来给我吃，再也没有了。

“你哭什么！”韩双摘下墨镜，双眼通红。“你哭什么！心月只是睡着了！陆渺！她没有死！你看她还在笑！你看看！”韩双的手指紧扣着我的肩膀，她大声吼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她心里浓厚的不安和痛苦。

我一直都知道她喜欢赵心月。是那种特殊的喜欢，喜欢到对她无尽的疼爱呵护，有求必应，喜欢到几乎是用生命在喜欢，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才十八岁，她就这样没有了她的生命，她们还曾经约定要一起去很多地方，她还要陪她吃尽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她还没有给她她想要的东西。

她还没有亲眼看到她穿上婚纱，无限娇羞。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没有做到，她还没有看到她幸福。

她还没有告诉她，她已经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她们还没有过以后。

我和韩双流着眼泪大声哭着抱紧对方，紧到呼吸都困难，好像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稍微觉得没有那么难过。我们靠在赵心月的冰棺上，背后是她冰凉的气息，我只觉得四周无尽的冷，冷到我浑身发抖。

我最后的意识，是我好像看见了赵心月在前方对我们笑。

然后我想抓住她不让她走，可是她的手好冷，冷得我不敢去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