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死契阔

兮亥怒极反笑，“珈蓝，你说你这么急着辩解，难道不是因为不信任楚墨吗？自古人妖有别，你见过人和妖有长长久久的爱情吗？你看看我，你还能那么坚定？”

“我辩解不是因为不信任楚墨，而是因为我见不得谁说他的是非。”

珈蓝挥开自己和兮亥之间的狐火，上前两步，直视兮亥。

“兮亥，你老了。这么长的时间孤零零地活下来，你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了你想要追求的东西，所以你再也体会不到活着的快乐，所以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但其实，不过是你没有看到没有得到那些美好的东西。曾经爱过的人将你遗忘了，世界也几乎将你遗忘了，你就觉得毫无希望了。”

“你住口！”

“你在怕什么呢？没有身体的这几千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熬过这些年的痛苦是为了什么？”

“我叫你住口！”兮亥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随着他心绪的起伏，四周的花草树木都疯狂地涌过来，但是在触到珈蓝的银色狐火时就化为了灰烬。

“你发什么疯！”珈蓝大吼，“你想要去见你的刘蝶你就去见，没人拦着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是不敢还是不想，你说出来，毁了这片树林遭殃的反正也不会是我！”

“你知道什么！”兮亥目光凌厉地射向玄衣，“刘蝶，你以为她有那么重要吗？不过是个贱人！”

不等珈蓝说话，兮亥的身影就消失了，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夹带着白狐特有的白色狐火的藤蔓向珈蓝和玄衣袭来。

珈蓝不得不认真回击。

就在与这片东郊的树林相反方向的锦城西郊旷野里，忘忧谷的谷主怡情正在往城门狂奔，想争取在城门关上之前进城。

空旷的荒野里，一片漆黑。

怡情的马突然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腿高高翘起，马身后仰，若不是怡情反应迅速立刻拉紧了缰绳，恐怕她已经摔下马去了。

“何人竟敢挡我怡情的道，不要命了吗？”怡情只看到马前伫立着一个浑身黑色的影子，散发着森森的寒意。

那人一言不发，眨眼间就跳上了怡情的马背，坐在怡情身后拿起缰绳。

见状，骑马跟在怡情背后的几个怡情的弟子都抽出随身携带的剑，脚下一蹬就朝那个黑衣人刺来。

眼看就要刺中黑衣人了，却听怡情惊呼，“住手，这位是高子离高大人！”

几个弟子只得临时收起剑势，堪堪落在地上，去看怡情。

怡情黑着脸，冷冷地对黑衣人道，“国师还不下马？不是说好在国师府见吗，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黑衣人这才摘下面罩和兜帽，跳下马来，“都说怡情谷主不会认不出在下，一试才知真假啊。锦城现在不安全，在下的国师府早已在珈蓝楚墨的监视之下了。所以，在下不过是为了做出谷主来了锦城的假象，以此迷惑他们罢了。还请谷主现在跟在下去西郊，那里有在下的一座小庄园，暂时比较安全。”

夜幕里高子离与夜色融为一体，说不出的神秘而又兼具一种魅惑，让人忍不住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

恍惚间，怡情发觉自己已经在跟着高子离往西边去了，她的弟子牵着马在后面跟着。

一路安静无语。

“谷主，那四个精魂呢？给我吧。”走到半道上，高子离突然如是说。

“好。”怡情不疑有他，伸手从长袖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瓷瓶递到高子离面前，高子离抿着唇微微一笑，伸手去接。

眼看高子离就要碰到瓷瓶了。

“等等！”怡情突然收回手，并且身形一展，就退到了自己的弟子身旁，离高子离又三四丈的距离。

高子离皱眉看着怡情。

“阁下究竟是谁？易容术如此精湛，连本座都险些就相信阁下了。”怡情收好小瓷瓶，勾起唇角。

“呵呵，”高子离淡然一笑，“不愧是堂堂忘忧谷谷主，这么快就看看穿了鄙人的雕虫小技。不知谷主从何得知？”

“哼，如果本座猜得不错，阁下也精通药理吧，居然能配出魅惑人心的药物。从你突然出现开始，本座就在怀疑了，真正确定是在发现自己竟然恍惚间就跟阁下走了的那个时候。阁下莫非忘了，本座的忘忧谷本就满是毒药。”

言下之意是，用毒对付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却见高子离额上一缕碎发落下，挡住他半张面容，黑暗里，他的笑声分外瘆人，听得怡情和她的几个弟子一阵发抖。怡情想也没想，拉过自己的弟子挡在自己面前。

那个女弟子吓得腿都软了，但是又不敢后退，只好颤抖着握紧了手里的剑，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地看着高子离。

“如此，鄙人只好，对谷主无礼了。”

风声呜咽，怡情只看见一道清幽的剑光划破夜色向她直刺而来。

就在剑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怡情的时候，旁边也是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格挡开高子离的长剑，“叮”一声掉在地上。

“青衣，别来无恙。”悠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被唤做“青衣”的“高子离”收回剑势看去，“高子离，好久不见。”

高子离缓步而出，站在怡情和青衣的中间。

“本来以为，妖界的四大护卫都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一般的人物，却不想，也是个深夜劫持妇人的小子。”

青衣似乎丝毫不在意高子离言语里的讽刺，一手负于身后，一收执剑侧身而立，依然是“高子离”的模样。

“国师怕是要失望了，我们妖界课没有你们人界那么多规矩，我们都是随心而行的。退一步说，国师如今，不也算半个我们妖界的人吗？怎么样，干脆来我手下做事吧，我们妖界可比你们人界繁华自由得多，你一定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高子离一击已到，两人很快缠斗到一起，怡情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谷主，我们要不要先离开？”怡情的弟子紧张地问怡情，也不知道怡情在想些什么，这两人一个是妖一个是半妖状态的除妖师，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波及到她们几人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怡情推开自己身前的弟子，“走？往哪儿走啊，国师不会输的。”

怡情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看出青衣不是高子离的对手，以前的高子离或许连青衣的小指都碰不到，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

不出意外的话，两百招以内，青衣必败。

所以，她为什么要走呢？

思及此，怡情随手摸出几个小瓷瓶，用内力将瓶内的褐色药丸捏成粉末，然后循着机会就洒向缠斗中的两人。

高子离见此，大声喝道，“谷主何意？难道想连在下一起杀了？”

怡情淡淡一笑，“国师不必着急，我只是帮你尽快解决这个冒牌货，等杀了他，你还怕我不给你解药？”

容不得高子离多想，刚刚失神的瞬间，青衣几团业火接连打向高子离，高子离不得不连连败退，火光照亮了四周的一片旷野，也烧掉了怡情的粉末。

业火的火势将高子离掀倒在地，狼狈之极。

高子离偏头吐出一口血来，怡情赶紧上前扶起他。开玩笑，高子离现在就是她的保护伞，可不能倒下。

却不知刚才青衣虽然烧掉了毒粉，但是因为高子离里怡情比较近，已经有部分毒粉通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进入他的身体。

怡情随身携带的毒药岂是开玩笑的，怡情见高子离有中毒的迹象，赶紧给他服下一颗解药。

高子离趁着业火刚刚散去，视线有一瞬间的黑暗，结出一个传送阵，直接把自己和怡情带到了别的地方，打不过就只能跑了，青衣若是尽全力，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掉在半里外的一处破旧小院里，高子离跌倒在地，毒粉带给他的副作用让他没有气力去到更远的地方。

怡情扶着高子离坐下，“抱歉，没想到那个青衣那么厉害。”

高子离无暇追究太多，盘腿坐下休息，青衣很快就会找来，他必须尽快恢复，才有机会从青衣眼皮下带走四个精魂。

“无妨，青衣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我们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说罢，高子离就闭上了眼睛。

怡情刚才本来就没有出手，此刻自然也不需要休息，她盘腿做在一旁，看着高子离的侧脸。

说实话，高子离这样俊朗的除妖师真是不多见，何况他都三十而立了，还没有正式娶妻纳妾，楚国上下不知道多少闺中少女想着嫁给他呢。

不一会儿高子离就睁开了眼，成为半妖以后，他的恢复能力似乎也增长了不少。

“对了，谷主。”高子离假装没有看到怡情刚才偷偷看他的事，“那珈蓝手下的四大护卫诡计多端又修为极高，所以，暂时将精魂交给在下来保管吧，到底安全些。”

“好。”这次怡情没有犹豫，直接掏出小瓷瓶递给高子离。

高子离接过瓷瓶，受伤微微释放出一丝探寻的灵力，便确定了里面是精魂无疑。于是，高子离随手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递给怡情，“谷主拿着这个，青衣肯定还会再来抢，在下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谷主可以用这个先骗过他。”

怡情点头，接过小瓷瓶放进衣袖。

刚放好，小院原本破旧的院门就直接裂成了碎片。

依旧是假“高子离”风度翩翩地站在院门口，唇角噙笑，

“二位可休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