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与子偕作

珈蓝现在算是又一次住进了宣明殿，但是这一次，却是以一个宫女的身份。

白衣和红衣带了四个侍女去跟踪魂魄，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既能拿回魂魄，又不被高子离和兮亥察觉。

所以楚墨身边的四个侍女就变成了珈蓝和三个小妖，三个小妖是青衣的手下，修为不低，玄衣还分别给他们下了结界，高子离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出来又什么异样，何况，忙着转移魂魄的他哪儿来那么多心思观察几个侍女。

这样，珈蓝反倒有了和楚墨朝夕相处的机会。

只有青衣最可怜的，被玄衣派去装成了黄羽不说，还第一天就被橙羽察觉出来了。橙羽倒没看出是青衣，只是觉得黄羽有些怪怪的，跟往日不大一样，就来跟玄衣说了。

玄衣淡定得不得了地就随口说出是因为自己拒绝了黄羽，所以黄羽大概有些难过或者其他什么的不好情绪，还安慰橙羽说过几日就好了，不必理会。

说得橙羽一愣一愣的，回到雪舞楼就跟几个姐妹一商量，决定要密切关注黄羽的行动，别让她做傻事想不开。

青衣那时正好从橙羽的小院路过，就听到了这些话，气得立刻回到皇宫，对着玄衣就开打，差点让宫人们看到。

最后还是楚墨站出来劝架，拉开了两人，青衣咬紧了牙关，这才拂袖而去，回了雪舞楼。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身在皇宫中，小插曲自然是少不了的，每日应付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的，就够珈蓝烦的了。有时候真的想就跟楚墨说，干脆全部放出宫去好了。为什么她堂堂妖界之王，要在这里做这些无聊的事呢？

夜里，珈蓝和楚墨共卧一塌，珈蓝睡里面，楚墨睡外面。这是以前跟楚墨在一起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楚墨睡在外面，一晚上不知道要被珈蓝支使多少次，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去院里看月亮，一会儿又要楚墨讲故事。跟个小孩子一样。

楚墨从来都是纵容着珈蓝，无论珈蓝提什么样的要求，他都笑吟吟地去做，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往往到最后，都是珈蓝自己不好意思再折腾了，才真的睡下。

珈蓝这样跟楚墨说的，“看着你为我忙碌，我就在想，人间的夫妻是不是也是这样睡觉的。”楚墨是这样回答的，“人间的夫妻，晚上都不会做你这样无聊的事。”然后楚墨会趁机稳稳地吻住珈蓝。

但是仅限于亲吻。

珈蓝那样高的修为，若是和人类交合，会不自觉地吸取他们的精气，即使楚墨灵力高强，也不敢逾越。

所以每次两人独处，也是点到为止，从不逾越。

以前是这样，现在自然也是这样。

珈蓝看着楚墨俊逸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竟然傻傻地问了句，“你难受吗？”

“……”楚墨默默无语地把珈蓝禁锢在怀里，“你别乱动就好了。”

“要不，你去外间睡？反正你的宣明殿这样大。”珈蓝却是继续说着，就像丝毫没发现楚墨已经浑身僵硬了一样，“或者，像两个多月前一样，你去睡御书房？”

“……”

谁要去睡御书房啊。

简直是无语了。

楚墨在心里咆哮，珈蓝什么时候这样笨了？

没听见楚墨回答，珈蓝干脆就推开楚墨，不得不说，珈蓝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就将楚墨推开了。

“快，去外间。”

楚墨扶额暗叹，也好，省得他睡这里心烦意乱。

看着楚墨默默无语地去了外间，背影消失在屏风后面，珈蓝立刻挥手熄了里间的灯。

黑暗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珈蓝的唇角、耳廓、鼻孔甚至眼眶，都有液体开始点点渗出。

没有月亮，没有任何光亮。

珈蓝咬住下唇，连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自从她妖力恢复以后，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七窍流血。

珈蓝知道，在人界，若是一个人七窍流血，那么就是说他没救了，一定会死。珈蓝不想死，以前不想活，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想死。

黑暗里，珈蓝默默承受着身体的痛苦。

那晚她问楚墨那样安宁的日子还剩下多少，并不是希望楚墨允诺她生生世世，而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虚空了。看上去她的实力增长了不少，但是自己的身体没人比她更清楚。

算了一下这次流血的时间，离上一次只有九日。第一次流血是在锦城外的小院里打退高子离回到接天宫后，也是20日前。也就是说，第二次与第一次相差十一日，这一次是第三次，与第二次相差了九日。

那么下一次，就是七日后。

那么，最后一次，就是十六日后。

这是不是在提醒珈蓝，她只剩下十六日的时间了呢？

珈蓝看着隔开里间和外间的屏风的轮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为什么呢？好不容易与你重逢，我却活不了多久了，这难道就是你们人界常说的命运么？

一千年前我们相爱，你死了；一千年后我们依然相爱，我却要死了。

楚墨啊，你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诅咒我们两个了呢？

外间软榻上的楚墨，隐隐约约听到里间珈蓝轻稳的呼吸，嘴角轻轻一弯，安心地睡着了。

梦里，楚墨淡淡地笑着，珈蓝在他身旁，抱着他最爱的那把七弦琴，对他笑得甜美温暖，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第二日楚墨去上朝前偷偷看了一眼里间，珈蓝背对着他睡得香甜。楚墨微微一笑，示意侍女小声点。

因为以前楚墨就是这样抱着珈蓝睡的，他只当珈蓝是保留了这个习惯，所以背对着床外睡。

若是楚墨走过去就会发现，珈蓝眼角、耳廓里，还有一些残留的没擦干净的血迹。

等到楚墨离开了宣明殿，珈蓝才起身，用水洗干净了自己的脸。看着白色锦缎上留下不太明显的血迹，珈蓝心里百味陈杂。

床上的血迹早被珈蓝去掉了，虽说身体虚空，妖力目前还是一点没少的，但是后面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玄衣继续扮成楚墨身边的太监总管小李公公，这时候在宣明殿外小声询问宫人珈蓝起来了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珈蓝知道肯定有事发生，赶紧扔下手里的带着血迹的锦缎，就出去了。

珈蓝出了宣明殿，洒扫的工人来收拾寝殿，一个宫女正要端了珈蓝的洗脸水去到，却意外发现里面透着丝丝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楚墨生病了吗？可是不对啊，楚墨今早好像是在外间洗漱的，那这水是谁用过的？

小宫女年龄不大，但是看得出来也是知道些在宫里的生存之道的，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宣明殿的大宫女，就没再理会。大宫女却是看到昨晚上珈蓝变做的楚墨近侍北儿没从寝殿出来，而且早上似乎是看到北儿从寝殿出来的。

所以，大宫女就告诉了楚墨身边的另一个太监，嘱咐他告诉楚墨。

这个太监连日来都看着小李子越来越受楚墨的器中，到哪儿都一定会带着小李子却不一定会找他，早想着找个机会讨好楚墨，就可以分些恩泽了。

于是这个太监趁着楚墨下朝，小李子又被派去见珈蓝的空隙，就跟楚墨说了那个大宫女的事。

果然，楚墨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小福子，你说，宣明殿的大宫女瞧见了北儿在寝殿里过夜？”楚墨问的却不是那血迹的事，反而关注的是那个大宫女的话。

小福子一时没明白过来楚墨为什么这样问，但是楚墨问话也不敢不答，就连声称是。

楚墨没有说话，而是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才又迈开步子去了御书房。

一整天，楚墨几乎就没离开御书房，小李子也一直没回来，所以都是小福子随侍左右。小福子暗自高兴，以为楚墨很满意他的行为。

而珈蓝，早上就被玄衣带着去了雪舞楼，青衣昨天夜里失踪了。

失踪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多半是兮亥带走了他，本来正好在珈蓝的计划中，可以顺着青衣留下的讯息找到兮亥，跟他好好谈谈。

可是 从青衣被带走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玄衣没有接到一点儿青衣传来的讯息。

甚至连青衣的气息都统统消失了。

雪舞楼里的橙羽她们几个一直在哭，都以为青衣假扮的黄羽是去寻短见了，一个个都不待见玄衣，弄得玄衣有口难辩，干脆就不说话了。

珈蓝和玄衣仔细地查看了青衣住的小院，确实捕捉到了和当初楚殇死的时候小院里的夹杂的气息一样的味道，但是不是毒气，是妖气。

两人对妖气都是极其敏感的人，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兮亥带走了青衣。至于青衣为什么没有留下有用的讯息，估计是兮亥搞的鬼。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兮亥的修为不在玄衣之下，只怕也是即将步入万年返修期了，所以，青衣的处境可能不是那么安全。

“玄衣，你是狼，对气味比较敏感。来皇宫那日我就给了青衣一些味道不太明显但是却经久不散的洛兰香，你先去追踪青衣，说不定就找到兮亥了。我得回一趟皇宫，安排好楚墨再来找你。”

珈蓝简单地下着命令，玄衣领命而去。

临走之前珈蓝再次嘱咐橙羽不要声张“黄羽”失踪的事儿，她自有打算，让橙羽只管准备雪舞楼重新开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