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二人都觉尴尬，第二天早上彼此寒暄，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云锦做了还是早起做了丰盛的早餐，对严子爵说，“你高考完了也累了，吃点有营养的吧。我吃了就去上课啦，你要是要走哪儿去或者怎么样，最好给我打个电话，我好知道些，免得又担惊受怕的。”

云锦以为严子爵肯定不会理她的，至少会说类似于“我去哪儿用得着和你报告吗”之类的话，但是他没有。

他说，“嗯。”然后他顿了顿，“反正我在家也没事，我送你去学校吧。”

云锦愣了一下，收拾好书包，点了点头。

到学校的时候，云锦便觉得气氛好似不太对，也没多想。她下了车，对着严子爵挥手说，“我去上学了，你回去吧。”

严子爵的车绝尘而去，云锦听见周围的人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刚刚那是严少的车吧，高考完了还来送她，看来传闻是真的咯。”

“没看出来啊，这女的还脚踏两只船啊，她不是康少的女朋友么，难不成因为康家最近经济危机，所以她就投到严少的怀抱里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严少昨晚还因为她教训了一个同班同学呢！要我说，一定是她勾引了严少的同学。”

“她家里不是挺有权有势的么。她不是那个什么陆将军的孙女么？”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啊，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不是说陆将军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么，他这一死，陆家的天不就塌了么，这女的肯定是想找一个靠山。”

“啧啧啧，外表看着这么清纯，没想到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云锦听着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风言风语，皱着眉头，背影挺直地走在学校的大道上。

到班上，平时言笑晏晏的同学们也像避瘟神一样避开她。云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看见康昭，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跑过去，亲了康昭的侧脸，笑着说道，“康昭你这段时间都跑到哪儿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倒底发生什么了？我好想你。”

康昭冷着面，像是地狱里的阿修罗，面容冷峻地看着她，不屑地冷哼一声，“陆云锦，我没有想到你那么会演戏。新闻都爆出来了，你还能这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我亲近。”

康昭拿出一沓报纸，往她脸上一甩，说道，“你自己看吧，我都不想再看一眼了。陆云锦，这辈子是我康昭看错你了。我为什么会那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你的每一个字呢，我为什么会相信你和大哥什么都没有呢？”

云锦拿起报纸，细细一看，着实吓了一跳，报纸的题目是“严少恋上富家女，深夜激吻英雄救美”，还附上了严子爵在夜店打人，和严子爵强吻云锦的照片。

云锦倒吸一口凉气，果然，那些记者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一定是从医院那一段儿开始，他们就在跟踪自己了。

“康昭，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云锦想，只要我跟康昭解释，康昭就会听的。康昭是那个永远相信我的人。

但是她错了。

康家最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局面，康昭每日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原本他想，他不能把这份压力转发给云锦，所以他一直一个人扛着，什么都没有跟云锦说。但是这几张照片彻底让他的心理防线被打破，他觉得在自己那么累那么辛苦的时候，云锦却在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他喊了十多年大哥的人。

康昭没有办法接受。

“我们分手吧。”康昭收拾好书包，就要往外走，“反正我们家也败落了，我没有钱继续在这所学校里继续下去了。你这个时候放开我，也好，对彼此都好。不过陆云锦，我康昭会记着你一辈子的。一旦有机会，我就会让你和严子爵，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你相信我。”

康昭眉间的单纯之色终于日渐消磨。他的嘴角边上有新长的来不及剃掉的胡子，呵呵，自己还想那么多干嘛，都到这般的落魄地步了。

康家巨额家产，一夜散尽，他甚至没来得及挥手作别。他其实是不想来学校的，毕竟是自己“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多年的学校，如今丢脸的回来，不过是因为云锦在这里，他想和他的爱人郑重道别，告诉她，自己会努力的，自己会回来的。

可是他一到学校就看到了“严少恋上富家女，深夜激吻英雄救美”的报道，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张图片无不在刺激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经。

“康昭，你现在连解释都不想听么？”

“陆云锦，我早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你不过是看着我单纯，看着我易掌控，所以在几个人里面选择了我。是我太傻，居然会真的相信你。你和大——你和严子爵就是一路人，你们都是没有心的。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永远得不到幸福。”

然后康昭在全班人的目瞪口呆里走了。

云锦看着他的背影，想跑上前去，说，“康昭，你听我说，一切真的不是这样的”，却又无力挽留，毕竟，康昭虽然没有说得全对，至少对了一半。

所以云锦在座位上呆呆地坐着，尽力屏蔽掉周围人的小声议论。

报道很快被几家人压了下去。周母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印象已经变得极坏，甚至有想解除婚约的念头，毕竟太丢人了。

但是很奇怪，有一家报社仍然铺天盖地地宣扬着严子爵和云锦之间的暧昧关系，几家人竟然也拦不住。这样一来，搞得远在花旗的陆老爷子都知道这条娱乐新闻。

陆老爷子震怒，想是自己错了，两个孩子在一起，血气方刚，怎么能不出点儿事儿。自己怕云锦被孤立，也确实怕她一个人在家里觉得冷清，才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但是这种事情闹出来了之后，陆老爷子可就坐不住了。

打电话到周家，好言好语地说话，请他们原谅。孩子年轻不懂事，也极其隐晦地说周念安把一个女孩子肚子搞大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既然双方都有过过错，那就最好彼此都当做不知道。本来嘛，家族联姻，不过挂个名号，何苦弄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周陆两家算是达成了共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严子爵当然也看到了报道，晚上云锦回家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云锦。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对不起，陆云锦。”

云锦放下书包，像往常一样走近厨房，说道，“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两个人都有错。是我太冲动，非要跟你搬来一起住。我明天搬走好了。”

“为什么要搬走？”严子爵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你想知道康昭家发生了什么吗？”

云锦洗菜的手停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想流泪的，可是眼泪就是那样止都止不住，“没错，我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抛弃了。就算我有过错，就算我都不好，可是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康昭的父亲，陷入了一桩大案子里去，被查出来了。康家的家产全部都一扫而空。原本是要几家帮忙也许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周家不知怎的，掉了链子。后果，自然可想而知。”严子爵看着云锦，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便是是你康昭现在不分手，你们将来都必须分手。你们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根本没有把她的眼泪放在眼里。

“我没那么狠心，怎么会这样做——”

“没有人是天生狠心的。可是你既然来到了这个阶级，这个世界，就得遵守这里的法则。感情都是骗人的东西。只能锦上添花。”

云锦虽然非常想反驳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那天的饭吃得味如嚼蜡。

云锦开始了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的孤寂生活。

不多久，严子爵的高考成绩出来了，果然是B大毫无问题，国内的名校，和周念安报了一个学校。云锦虽然一直耳闻严子爵的成绩是出了名的好，但也没有想到能好到这样的程度，他基本上没有用心上过课好吗。

康昭退学了，悄无声息。云锦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也没有再听到过关于康家的任何消息。云锦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她终于也搬回去住了，严子爵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她既然是陆家的人，就必须放弃和离开一些东西一些事情一些无法忘却的人。

白天她上课，有事做，倒不会想些什么。到了晚上，老师睡不着，总觉得对康昭于心有愧。他那么艰难的时刻，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却没有及时站到他身后去。

陆羽总是安慰她，“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本来江山易倒，大小姐不必感到愧疚。康家的破产，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小心，还有平时康老爷子为人太过耿直有关。你就算帮康昭，一己之力，也难力挽狂澜。”

云锦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很快，她也放假了，升入了高三。炼狱一般的日子。每日穿梭于宿舍食堂教室，在数学老师的唾沫横飞和满黑板的粉笔字里渐渐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