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岂曰无衣

院子里荒凉破败，屋子里血腥味不断弥漫，玄衣走了，绿羽和黄羽也走了，小院里就又只剩下了青衣。

望着眼前的成灰的草木，青衣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

到底还是他们的过错，几千年平静的日子过下来，就以为可以长此以往，以为天下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儿了，然后就粗心了。

在院子里又站了一小会儿，差不多该去看看白衣的情况然后争取尽可能快地，带王回接天宫去，那里暂时是自己的地方，起码不会像在这里一样，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在人家的案板上，只能任人宰割。

青衣刚走到白衣的房门口，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白衣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加上她的一袭白纱裙，更显得整个人单薄不堪。

这么长的岁月里，四大护卫一直在一起，什么时候珈蓝让他们受过这样的苦了。青衣虽然是珈蓝的近侍，实际上珈蓝更像是在贴身保护着他。珈蓝那样一个善良的人，对他们四个向来比较护短，别说受伤，吃点苦头都是不曾有过的事。

青衣走过去，伸手扶住白衣，一股妖力自然地顺着青衣的胳膊传到白衣体内，就像一股暖流流进了白衣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白衣感激地推开青衣，“你也损失了不少妖力，我没什么大碍，又不是受了内伤。”此刻的白衣眼神柔和，丝毫不像刚才在珈蓝床前的冷漠样子。

说完，白衣就皱着眉，似乎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异常。

青衣看她皱着眉，出声询问，道：“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白衣摇摇头，感觉自己都有点说不上来，“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就像是……”

白衣仔细地探寻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搜索着词汇来回答青衣，“就像是，身体被别人用过了一样。三千年前，王为了从除妖师手下救我出来，不是上了一次我的身吗？就有点类似于那样，自己有一段时间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的感觉。好奇怪，我根本没有觉得自己被谁上了身啊。”

一个妖说自己被别人上了身，放在任何时候都像是一个笑话，但是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没有人笑得出来。

所以，青衣抓过白衣的手腕，查看她的身体状况，“应该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你昏迷也不过是一小会儿的事情，就算有人上了你的身，我们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做不了什么，我们也没见你出现在别的地方。”

白衣的身体除了有点虚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白衣又赶去珈蓝的房间，看着珈蓝还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呼吸匀称，这才放下了心。

想必是自己太累了，身体也是从来没有这样超负荷输出妖力过，所以产生了一些异常吧，总之珈蓝的情况应该是稳定下来了。

眨眼间又看到珈蓝还浑身鲜红地躺在一片干涸的血迹里，白衣心里一痛，“你们都不知道帮王换个地方，洗个澡吗？”

珈蓝此时虽然盖着薄被，但是无论是身下还是床下都有大量触目惊心的鲜血，屋子里的血腥味也没有完全散去。

“王之前的身体状况一直不稳定，我们不敢轻易挪动她，想来她的经脉受损肯定十分严重。”青衣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颀长的身影在月光里显得格外地孤寂，让人不忍苛责他什么，不过是关心则乱，什么事儿都怪不得他啊。

白衣侧头看着他，眼里有些不忍在滚动，“现在应该没事了，我给王洗个澡，你去另外腾个房间吧，这里不能再住了。”

青衣一言不发地走开，白衣知道他此刻肯定在深深地自责，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又害得他难过了。

给珈蓝洗澡换衣的过程里，青衣在屋外把白衣昏迷时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也说了要等珈蓝醒后，带着珈蓝回接天宫养伤。

白衣看着自己怀里洗完澡后穿了一件薄衫的珈蓝，她轻得好像一片羽毛，完全没有寻常人家家里十岁小姑娘的健康红润，整个脸颊都是惨白惨白的。留了那么多血，能红润起来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一声低叹，白衣抱着珈蓝去另外一个房间，青衣见她出来，连忙背过身去。

放好珈蓝，又一次确定她的身体状况暂时稳定后，白衣才算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等着珈蓝醒过来，她们就可以回去接天宫了，青衣在珈蓝盖好被子后才进来站在白衣身旁。

明明珈蓝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两人都觉得珈蓝与之前不同了。

“你有没有觉得……”白衣看着珈蓝的眉眼，对青衣说，“王，她的身体，长大了？”

青衣此刻也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珈蓝，她的身体一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变化，或者说在长大。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明显可以感觉到，珈蓝已经不再是十岁的小姑娘的身体了，现在的珈蓝差不多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了，开始透出一股成熟少女的妩媚和妖艳气息来。

两人在床前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奇异景象。

珈蓝不管是本体还是她长期保持的人形都是相当漂亮的，九尾狐本来就以妖媚著称，何况是珈蓝这样修为极高的狐妖。

兮亥也是狐妖，不过只是雪狐，没有九尾狐族那么高贵的血统，而且，雪狐一族也因为兮亥当初的背叛而无颜面对妖界所有人，在大战中一直是前锋，也是最先被灭族的。

这样可以见证珈蓝变身的机会，太难得了。

两人几乎看得痴迷，可是青衣并没有放松警惕，很快就发现了小院里来了三个不速之客，三人都是青衣认识的。

青衣眼里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他勾起唇角冷笑，“白衣，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白衣只认识下午来过的差点被玄衣杀掉的残弦，其他两个人却是没见过，白衣转过身对着尚还空无一人的荒凉院子，“是谁？”

“高子离。”

很快空气一阵波动，残弦和鬼手就被扔了出来，狼狈地掉在院子里，身上还有不少血迹和伤口，看样子伤不致命但是说不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扔出残弦和鬼手后，高子离也跟着出现了，他黑白色的法术袍无风自动，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着深深的嘲讽，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青衣和白衣会对他怎么样，也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胆子倒是不小，敢一个人到这里来。”青衣也不惊讶高子离发现了残弦，并且找到这里来。

青衣也丝毫不在意高子离的嘲讽，不过是条别人的走狗，青衣还不屑与他计较。

不知道高子离对残弦和鬼手做了什么，两人被扔出来就一直昏迷着，白衣目光扫过去，两人的身体就被看不见的力道托起，放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里，并排躺在床上，伤口也暂时不在流血。

高子离知道白衣是在做给他看，的确他们四大护卫的修为早就已经不是高子离可以单独面对的，更何况现在他们有两个人。

可是高子离今天既然敢来，那必然是做了些准备的。

所以，高子离没有任何的反应，截然地站在原地，双手悠闲地放在身后。

“如何不敢来，薇亦的精魂在我手里一日，你们就一日不能动我，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不要骂我卑鄙，在你们面前，我若是不卑鄙，又哪里能够活到今日？”

白衣冷笑，“倒是挺有觉悟，还知道自己是个卑鄙的小人。”

那方高子离耸耸肩，不以为然，“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君子，今日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你们讨论我是君子还是卑鄙小人，我来，是为了看看你们的王，死了没有。”

高子离的话音还没有落完，青衣已经挥出一股旋风直逼他面门而去，这股旋风带着青衣的怒火显得更加锋利，连白衣都能感觉到那股要把人撕裂的气势。

本来白衣想阻止，因为杀了高子离，薇亦的精魂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但是同时白衣也相信，青衣绝对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至少高子离这样的挑衅还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

别说青衣，白衣听到这话也想立刻撕了高子离。他高子离是个什么东西，连自己的一根手指都打不过，居然还敢对王出言侮辱，简直是不知死活！让青衣给他一点教训也好，让他知道我们不能杀他可是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青衣的攻击，还没到高子离身前一尺，就被高子离放出的莫名的光圈吞并了。

白衣和青衣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愕。

反观高子离，神情淡然地伫立着，脚下是一个九芒星阵，在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九芒星阵！

青衣不禁吃了一惊，一般除妖师的灵力高低与他们结出的星阵是相呼应的，普通的除妖师只能达到三芒星或者四芒星的地步，之前的高子离，作为目前人界除妖师里最巅峰的存在，也只能结出六芒星阵。

可是现在，他脚下的九芒星阵是怎么回事？他的实力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就爬升三个星阵的境界？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就连当初的易楚岸，号称除妖师界的传奇也只能作出八芒星阵！

不等青衣和白衣反应过来，高子离燃起一团业火，向两人攻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