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食野之苹

一路从沾露院到主楼，玄衣似乎并不着急，也似乎是在垂首沉思着什么，时而皱一下眉，时而又坦然舒展开来。

黄羽一直没有回头，她知道玄衣有了薇亦，是断然不会再看其他人一眼的。薇亦啊，那样一个威武的虎族之王，都愿意为了玄衣洗手作羹汤，变成一个温婉的人间女子般的王。难怪玄衣对她柔情深种，只要有一丝救活薇亦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想到这些，黄羽难免也有些感慨，都说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想不到对于他们寿命无限的妖来说，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玄衣跟在黄羽身后，凝神思索着刚才在沾露院嗅到的类似于毒气的味道，根本没去关注黄羽的心思。

很快两人又回到了主楼，这次玄衣没有蒙上双眼，其实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在沾露院的一系列猜测而已。所以站在主楼里，玄衣直接就把目力用到极致，环视四周。黄羽只看到玄衣的双眼发出淡淡的玄色光晕，漂亮的无法直视。

玄衣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只见他每面看楼里一眼脸色就黑下去一分，到最后已经是极其难看了。

黄羽本来还想问问玄衣看出什么了，玄衣就猛地一挥衣袖，顿时一股剧烈的风呼啸而来，吹得黄羽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用衣袖来掩住面目，饶是如此也不得不催动内力来让自己站稳些。

大风过后，玄衣一言不发地直接拦腰将黄羽抱起，眨眼间，黄羽就被他放在了主楼外的长廊里，主楼到各个小院都是用这样比较宽敞的长廊连接的。

只见玄衣背对着主楼，放下黄羽后就离开黄羽身边一段距离，双手打开，绕出一些繁复的黄羽看不懂的手势，就有无数耀眼的光芒从玄衣脚下随着他的双手上升。最后光芒将玄衣整个人都包了起来，玄衣双手突然放下，光芒全数涌向他身后的主楼。

于是，主楼就在一片火海里了。

“啊！”黄羽倒吸一口冷气，玄衣他，他为什么要烧掉主楼？！“你疯了吗？”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黄羽的惊呼还没停下，整栋主楼就已经被火海淹没了。巨大的热浪袭来，玄衣的背后却仿佛有一道屏障一般，丝毫没有对他造成影响，黄羽自然也没事。

玄衣还是沉着脸，“楼里的空气被懂术法之人下了毒，不烧的话，根本没法完全去除。”

“毒？”黄羽背后传来疑惑的声音，绿羽本来在自己的素樱园里看这几天的账簿，忽听人来报主楼似乎起火了，烟雾满天，下了绿羽一跳，立刻就赶了过来，正好听到玄衣跟黄玉说主楼的空气被人下了毒。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雪舞楼虽然是他们一群凡人在打理，可是护卫也没又差到可以任人来去自如，还在主楼里下毒这样的地步。

“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一个针对王的陷阱，至于目的，你们同我去见王，我会解释给你们还有青衣白衣听的。”玄衣说着面向沾露院的方向，“现在，你着人做好准备，我既然已经烧了主楼，那么锦城的府衙很快就会派人来询问。你要跟他们说，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大概是杀了楚殇的人又要加害雪舞楼所致。还有，不要让人接近沾露院，那儿的空气也有毒，但是没有主楼里的厉害，不久就会散去。而且我想用不了多久，楚殇的案子就会了结了。”

一番话听得黄羽和绿羽更加糊涂了，楚殇的死在此之前还一点头绪都没有，玄衣怎么可能在两处看了一下就说这案子快结了？还有那毒怎么可能融入空气，真要是这样的话，那用毒之人岂不是早就称霸天下了？

但是玄衣并没有给她们更多的提问的机会，只从自己身上摘下一块灵玉，递给离他近一些的黄羽，“快些安排，然后用这块玉可以瞬移到城郊的院子里，我先回去，以免王那里再生意外。”

黄羽稀里糊涂地接过灵玉，玄衣就不见了。绿羽也没来得及叫住玄衣，而且玄衣一走，主楼火海的热浪就扑面而来，直逼得二人节节后退。一直退了差不多有七八丈远，才没有了那灼人的痛感，绿羽禁不住埋怨，“玄衣也真是的，不知道自己放的是妖界的业火么，也忍心将我们两个大姑娘丢在那里。”

埋怨归埋怨，绿玉还是伸手招来自己的侍卫，“召集管事来我的素樱院，我有事交代。”转身又招呼有些发呆的黄羽，“你跟我一起先去吃点东西，咱们不比玄衣他们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他们是活了几千年的妖，咱们只是小小的凡人。”

“嗯。”黄羽捏紧了手里的玄色灵玉，回过神来。

绿羽只当黄羽是被这场大火或者是玄衣说做就做的凌厉而吓到了，拍拍黄羽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在意，就先一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黄羽站在原地，似乎还能感受到灵玉上带着的玄衣的体温，玉本通灵，更何况是玄衣随身携带了几千年的灵玉，自然少不了玄衣的气息在上面。黄羽愣愣地看了好久，最后一声低叹，小心地收好灵玉，才向素樱院走去。

玄衣回到城郊的小院，青衣和白衣都已经好好地在院子里等他了。

这期间，残弦回来过一次，说高子离今日上朝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国师府内，没有出来过。青衣嘱咐他要留意高子离身边的一些近身侍卫，他不出门，很多事却可以通过他的手下来完成。

残弦几乎是刚走，玄衣就回来了。

所以，玄衣一进门，正好嗅到残弦未散尽的气息，差点就跑去要杀了他，幸好白衣心细如发，看玄衣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及时拦下了玄衣。

跟玄衣说明了残弦等人的身份才让玄衣放下心来，自从珈蓝出事以来，玄衣每时每刻都保持这样的高度警惕状态。比如今天他就一直把自己的感官调到了极致，几乎一到院子就发现了残弦的气息，平日里，他是不会这样疑神疑鬼的，更别说闻道一点陌生的味道就杀心大起了。

忽略了这段小插曲，青衣忙问玄衣这一趟有什么收获，可查到了珈蓝昏迷的原因。

说到这里，玄衣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刚刚在雪舞楼发现那些毒气的嘶吼，他顿时烦躁，一心责怪青衣怎么连点警觉性都没有，珈蓝中毒了都不知道。后来把这几天的事一串联，他也就想通了。这根本就是对方精心设下的一个局，别说青衣，若他不是后来去楼里查看，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那些毒气，结果和现在也不会差太远。

这样想通后，玄衣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何况现在重要的，不是责怪谁，而是要治好珈蓝。

玄衣示意两人跟他去屋内，先看看珈蓝的状况是不是和他的猜测一样。

进了屋，玄衣让青衣找来白纱，悬挂在珈蓝床前，然后和青衣背对着珈蓝站好，“白衣，你过去，把王的外衣脱了，然后依次点开王的神封、天池、太乙、神庭四穴。”

话音刚落，青衣就暴跳如雷，“玄衣你吃错药啦？！我们妖化成的人和凡人是不同的，人的这几个穴位或许点下去没什么大事，可是神庭一点，我们体内所有的妖力就失控了，你明知道王的妖力此时只是被封印在体内了，你也不怕王的身体承受不住大量妖力突然灌出的冲击吗？！”

白衣也是吓了一跳，这不是打开了珈蓝身体里所有的闸门吗，她现在身体这样脆弱，返修期没过她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如同倾泻而下的洪水般的妖力的。珈蓝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珈蓝早就修炼到内丹融化了，也就说，不同于薇亦死了剩颗内丹就还有复活的希望，珈蓝死了是没有内丹可以复活的！

“你知道什么！”玄衣左手一把捏住青衣的胳膊，阻止他进去拉开白衣，“如是不这样，王她体内的妖力很快就会暴走，到时候死得更快！你不是说你和白衣输送妖力给王时，妖力都被王吸收了吗？你倒是走出院子去看看，院子后面的小树林，已经快尽数干枯死亡了！”

青衣和白衣皆是一愣，没明白玄衣是什么意思，白衣也走出纱帐看着玄衣。玄衣空着的右手随意一挥，三人面前就出现了一块幻化出来的镜面，镜面里赫然是三人所在院落的后方那片茂盛的森林。

原本郁郁葱葱，灵气充沛的森林，靠近小院的一方已经几乎完全枯萎，深处的花草树木也在以三人几乎肉眼就能看出的速度发黑枯萎，一些小花小草直接就变成了粉末在空中飞舞。

青衣和白衣都惊呆了，这小院里因为有那可千年老槐，所以没什么变化，他们没想到小院后面是这样的景象。

“你们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花草树木的精气其实全部都以一种可怖的速度汇聚到了王的体内，所以王现在体内妖力的聚集在飞速增长，要不了多久，王就会暴体而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衣瞪大了双眼看着镜面，喃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