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青子衿

自离开楚墨回到接天崖后，珈蓝拖着疲惫的身躯，就没好好歇息过。现如今，人界与妖界的矛盾渐深，稍有差池，就是一场大战，双方都没有那个能力承受。因此，珈蓝不得不事事慎重，事事亲力亲为。

这样做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珈蓝发了两天的烧。

所以珈蓝很是郁闷，一个上万年修为的九尾狐，居然发烧，这要是传出去，她就彻底成为妖界的传奇了。

好在青衣他们都是懂些药理的，很快珈蓝就好了，两天里被青衣严厉“看管”，没处理任何事物，现在好了，不免为堆积的事务头疼。

这不，珈蓝被青衣灌了据说是最后一碗汤药后，就来侧殿听红衣说事了。虽然都是些和民间小除妖师的打斗，但是因为珈蓝严令禁止下狠手，有时候倒显得小妖们委屈了许多。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不能出事，一点小事都能成为高子离的借口。

想到这里，珈蓝隐隐约约觉得又哪里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玄衣突然回来了，表情凝重。

玄衣单膝跪下，算是给珈蓝行过礼了，“王，橙羽来报，锦城贴出了一张告示。”

本来都城贴出一张告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玄衣如此郑重其事来告诉珈蓝，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小事。珈蓝让红衣先听玄衣说完，红衣便停下来站在一旁一起听。

“橙羽说，告示上写的，是您的死讯。”

“死讯？”珈蓝和红衣同时惊呼。

红衣惊呼很简单，她只是觉得这个皇帝怎么这样讨厌，她家主子还好好地站在接天宫里呢，只怕他楚墨死了好几千年也轮不到珈蓝死，而楚墨居然敢昭告天下说珈蓝死了？简直是不要命了的典型表现，这是说这是在给他们整个妖界脸色看？

可是珈蓝瞬间就皱了眉。

是她大意了。

当时她在皇宫里，玄衣和青衣都在担心她的安危，她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所以，确定了楚墨的身份后，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留，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可是她忽略了一点，诚然珈蓝进宫是楚墨秘密安排的，而且总共不过进宫了三四天。可就是这三四天，闹出了那么多事，从棋贵妃到高子离，再到楚墨突然被曝光的影卫，她的存在，早就是皇宫内外人众皆知的事了。现在她倒是不声不响地走了，楚墨自然也会猜到她的去向，可是要怎么样同天下百姓解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引发了皇帝与国师矛盾的姑娘，在一个夜里又突然消失了呢。

这两天事物繁杂之下，珈蓝竟然忘了这事。

“楚墨没有处罚高子离，反而诏告天下说我死了？”珈蓝郑重地问玄衣。

玄衣大概猜到珈蓝在不确定些什么，所以他只答了一个字：“是。”

珈蓝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她感觉自己有点晕。她快思考不过来了，楚墨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完全可以放下这件事的。皇宫里的女人何其多，死几个都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有封号的妃嫔去世，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地诏告天下。更何况，表面上珈蓝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十岁小姑娘，哪用得着楚墨如此兴师动众。

“告示上，具体怎么写的？我的名号、死因还有楚墨的态度是什么？”珈蓝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现在要保持清醒，她不能乱。

“说您是楚墨打猎时救下的小女孩，本来想带进宫好好医治，不料国师高子离却误以为您是妖怪，所以失手将原本就受伤的您打死了。楚墨因此悲痛万分，说什么命生于他手，却也丧于他手，他着实难过。特此诏告天下，以慰您的在天之灵。”

玄衣大概重复了一下告示上的内容，橙羽通过他留下的灵玉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在第一时间赶去锦城确认了。不是不相信橙羽，只是他也隐约觉得前面的事儿有些太过顺利，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儿了。看到告示，更觉得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所以才过去亲自看了，马上就来回禀珈蓝。

好吧，原谅玄衣一个狼妖，活了五千多年，心思还没人类活络，这种事他一个人想再久也想不通到底是因为什么的。

但是珈蓝不一样，本来狐狸就多狡诈奸猾，何况珈蓝是万年的九尾狐，狐中之仙一样的存在。这也是当初兮亥那件事之后，众妖举荐珈蓝为王的原因之一。所以这种颇费脑力的事，还是交给珈蓝比较稳妥。

果然听了玄衣的话，珈蓝仅仅是眼帘微垂，就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儿。

“不对。玄衣，你现在，立刻赶去锦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高子离要造反。”珈蓝从座椅上猛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所以浑身都有些颤抖。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楚墨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了解吗，尤其是在知道楚墨还保留着易楚岸的记忆的时候，她就该想到，楚墨绝对不可能是会囚禁她的人！

假设楚墨在雾隐森林里跟她的重逢，不是巧合；假设楚墨其实并没有实权，一切都是高子离或者应该说是那个在高子离幕后的人设下的一个圈套；假设楚墨只是身不由己。

那么，楚墨现在很危险。

无论是一千年前的楚岸，还是现在的楚墨，其实都是一个相当善良的人。作为除妖师作为易楚岸，他不曾杀过一只妖，而且与珈蓝的初次相逢，就是因为他以为珈蓝杀了一只刚化为人形的树妖，要用树妖的内丹进行修炼。作为帝王作为楚墨，自他登基以来就一直施行仁政，整个楚国也是一派祥和。

而且，楚墨既然知道她是珈蓝，那么楚墨是绝对不会对她作出这样囚禁或者威胁的事的。所以所有的事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墨被人控制了。

可是楚墨的影卫呢？那些影卫武功高强，四五个就可以和高子离战成平手，楚墨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控制呢。

难道说，影卫，早就不是楚墨的人了？来保护她也只是一个假象，那日高子离那么容易就被青衣迷惑，也是装的？

一层层地想过去，珈蓝的冷汗开始直流，到底是谁，在背后呢？南王楚殇是不可能的，高子离在雪舞楼和楚殇是第一次见面。北王楚壑自封王后就一直在北方自己的封地，没有楚墨的传召不曾回来。

是了，楚殇都能出现在在没有楚墨传召的情况下出现在锦城，这绝对不是偶然。不管还有谁躲在背后，现在重要的是，楚墨一定很危险。

玄衣和红衣都还一头雾水，还想着楚墨又在搞什么花样，珈蓝却突然说楚墨很危险，高子离要造反，简直是不能相信嘛。

珈蓝把之前的种种迹象串联起来，包括在御花圆里遇到的棋贵妃都思考了一遍，还是没想出能有谁可以支持高子离造反，是为了皇位，还是为了和妖界开战？

“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玄衣，我要你，立刻去皇宫去楚墨身边保护他。不对，你不能以这个样子去，你要藏好自己，呆在楚墨身边，你明白了吗？”珈蓝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到底要怎么办呢。又不能直接把楚墨救出来，搞不好，对方就是在等着自己把楚墨就走，然后，不管是出兵打雾隐森林还是皇位江山都会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红衣，你去后宫，随便替换一个妃子或宫女的模样，查探皇宫里的一切动静。记住，不能是楚墨的四个贴身侍女，不能是棋贵妃，更不能是一个地位太高的妃子。地位太高反而惹眼，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楚墨。”珈蓝抓着红衣的衣袖，看着红衣和玄衣，一脸焦急，“我不能去，我的返修期还没过，去了反而添乱。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到！”

珈蓝第一次用着恳求但是又带着威严的语调和他们说话，不是命令，但是不容抗拒。玄衣和红衣看珈蓝这样焦急，也知道事关重大，不管怎么样，他们相信珈蓝。

红衣和玄衣走后，珈蓝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一想到高子离说的楚墨气数将尽，还有楚墨之前在宫外的府邸里就说过，他只是在保护她，她就有点坐立不安。

想来，幕后黑手就是在等这一刻吧，等着珈蓝认出楚墨，随后被自己的属下救走，然后发现楚墨有危险，再回来救走楚墨。然后，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个人就能顺势自己做皇帝或者扶植傀儡皇帝，在借着楚墨被妖怪所杀害的由头，攻打雾隐森林。

好深的计谋，差一点啊，差一点珈蓝就中计了。她辛辛苦苦维持到现在的人妖和平现状，她寻寻觅觅的楚岸的转世，差一点就全部毁了。

所以，不行，若是被对方察觉到玄衣和红衣，那么楚墨还是会有危险的。到时候，要妖界万民还是要楚墨，就是珈蓝面临的选择题了。她死也不想面对那样的情景，会疯掉的。

“青衣！”

珈蓝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亲自过去，看他安好，她才能放心。

“王。”青衣出现在侧殿珈蓝的面前。

“我要去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