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眼泪与疗伤
第二天五人都起了个大早。好吧,陆云锦小朋友是根本没有睡着。她顶着硕大的熊猫眼,满眼鲜红的血丝,差点就气若游丝了。
果然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相思是毒药,穿肠而过。
在车上,杜鸢揶揄康昭,“昨儿我们可都是听见啦。不知道到是谁在外边儿吼,康昭我喜欢你——你有两下子嘛!”
云锦本来习惯性地想低头,但她忍住了,优雅地端坐着,平平稳稳地说道,“康昭本来就讨人喜欢,是吧?”
康昭不要脸地回了句,“没错。”
周念安说,“康昭你越发骄傲了。”
康昭酷炫而有型地说,“你这种没有女朋友的人当然不会明白我了!”
“行!行!你牛好吧!”
杜鸢插话,“念安没有女朋友是他一直不乐意接受。”
周念安笑,“人生风光这么好,我还不急。”
杜鸢面色有些不好看。
云锦透过镜子看见后座的严子爵抿了抿嘴,嗯,她好似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莫非,莫非,杜鸢不是严子爵的女朋友。莫非,莫非严子爵喜欢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人这么多年,还是单相思?
所以这个杜鸢就是严子爵当之无愧的软肋!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难怪会惹怒他了。骄傲如他,怎么会允许自己连一个人的爱都得不到呢?
云锦不禁有些同情他。
云锦首先被送回家。说来有些尴尬,康昭下车送她到门口,像上次一样欺身前来,云锦以为他要亲自己,又羞又不知怎么办,微微闭上眼睛,却只感到他的呼吸临近咫尺,然后就退了回去。
云锦睁眼,疑惑地看着他。
康昭摸摸她的头,戏谑而宠溺地对她说,“陆云锦,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傻瓜!我走了,明天见。”
云锦一时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娇嗔一句,“康昭!”
少年笑容灿烂好似缕缕阳光挥洒。“亲爱的再见!”
云锦略无语,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甜蜜涌上心头。她推门而入,一阵轻盈的小跑,跑回自己的房间,推开窗,目送他们的车的远去。
“小锦,玩的还开心吗?”陆羽冷不丁地出现在门口。
“开心啊。”云锦马上走到陆羽面前。
“你们干了些什么?”陆羽问。
“虽然没有多新奇的体验。但是我好像被他们接受了呢。陆羽,我好开心。”
陆羽温柔一笑,“那就好。你和他们关系好一些,以后会轻松不少。恭喜你,小锦。”
“嗯。我有预感我们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云锦很有自信。
“你现在知道严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嗯!外面看着高不可攀,咄咄逼人,但是实际上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云锦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
“都说周念安是几个公子里脾性最好的,康昭是最容易接近的,大家都说严少整天冷着脸,像死神一样。但是呢,严少是那种看着狠的人而已。若是你没惹到他,他会是一个为你考虑到很多的人。很好的人。”
“看着狠的人?陆羽你很了解他嘛。”云锦调侃道,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陆羽却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不了解每个少爷的脾性。这点都摸不透,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锦握住陆羽的手,真挚的说道,“陆羽,我不能完全保证你的将来。你只用知道,以后有我陆云锦在一日,你就一日不用对其他什么少爷卑躬屈膝,你就一日不用去害怕去委曲求全。知道吗!”
她的眼里有光,闪烁着无法让人不信服的光芒。
陆羽有些愣,这还是那个在养母面前怯懦万分,在严子爵面前卑微低头,在上流社会的繁华里自惭形秽的陆云锦么?我们的大小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云锦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的乖宝宝,从来没有迟过到。但是今天,可能是周末太累,没有睡觉的原因,她睡得非常熟,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陆家的家仆们哪里敢叫这个老爷面前的大红人,自然放任她睡。至于陆羽,他觉得大小姐最近也是太累了,不忍心把她从梦乡里叫醒。再说了,功课很好的陆羽一直以为,学校里的课都是些可上可不上的玩意儿。
所以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云锦不可置信地看着床头的钟指向了十点,发出了贯彻寰宇的尖叫声,“啊——”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连滚带爬地离开床褥,收拾好书包,飞奔下楼。
“小姐,小姐,你别跑啊,还没吃早饭呢!”
“我不吃了。都迟到了!吴妈,你怎么没有叫我啊!”
“小姐难得好睡,我这个老婆子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吴妈塞给云锦面包和一盒牛奶,“早饭是一定要吃的。小姐你慢点——”
在吴妈的声音里,云锦跑得早就不见人影了。
吴妈嘟囔着,“小姐真是,怎么自己跑去了呢。周司机送一送多好啊!”
云锦跑了很久,跑到累了,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她才醒悟过来自己连怎么去学校都不知道,才发现自己平时都是周司机送去上学的啊,难怪说今天出门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她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作为一个没有手机的族类,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流浪街头了。
周围的人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她。
为什么呢?因为她站在红绿灯的路口,堵住了一大群车。北平本来就堵,这个人还给大家添堵,而且这个人还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帝都人民很窝火。
“那小丫头片子,干嘛呢,闪一边儿去!”
“有病就回家治去,在这儿干嘛呢!”
“这年头的孩子,不去上课,怎么上大街来了!”
云锦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再加上刺耳长鸣的喇叭声,她总算明白了自己干了什么,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蹦就蹦到了街道边上,脸红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背着书包,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仿佛是只等人来认领的小兽。
说来也巧。我们的严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不想去上课,约了个女伴出来逛街吃饭,调节调节心情。正逛着,女伴絮絮叨叨地说话,他有些不耐烦,一扭头就透过橱窗看见了满脸惊恐之色的云锦。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对女伴说,“你先逛着,我出去有点儿事,马上回来。买了什么都算我账上。”
女伴自然乐意,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严子爵双手插兜,带个墨镜,极其酷炫有型地走过去,一屁股在云锦身边坐下,右手极为自然地一下子搭在云锦肩上,说道,“这位小姐,交个朋友如何?”
云锦本来就心慌意乱,根本来不及辨认什么,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坏人盯上了,一个耳光就呼过去了,还大喊,“抓色狼了啊!色狼啊!”
严子爵这辈子就没被人打过,今日跟着小丫头开个玩笑,居然被打了!还被打的是脸!简直就无法容忍。严子爵取下墨镜,冷冷盯着云锦看。
云锦整个人顿时吓傻了。
“啊!严子爵,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精神有些恍惚,没看出来是你。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还戴个莫名其妙的墨镜,我,我也是事出有因嘛。”
“你还有理了?”严子爵一副看她挣扎的样子。
云锦觉得对于严子爵这个人,只能智取,不能硬攻。于是她坐过去,委屈极了地抓住他的一个小小的衣角,硬生生逼出眼泪,“我真的对不起,我,我今天起晚了,走得很急,自己一个人就走出这么远来。我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北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害怕。我刚刚还站在路中央,被一群人指着鼻子骂。我以为我今天就要流落街头,等你们来找我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严子爵,你原谅我好不好。”
严子爵向来最反感的就是女生的眼泪。他一向的理论是,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因为没有什么是值得去痛哭的。但是今天,他明白了一个女人的眼泪有多大的作用。
他看着云锦,双眼迷蒙,带着水汽,像是江上的清晨的薄雾。鼻子红红的,嘴唇红红的,微微地露出难过的情绪,仿若森林里流泪的小鹿。
责怪的话,他居然就这样说不出来了。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云锦从药铺买了一堆敷伤口的药,严子爵都嫌弃太难闻,只准她用冰块给自己慢慢敷。云锦心怀愧疚,于是事事从命。她边敷还边柔声安慰严子爵,像安慰一个赌气的孩子。
严子爵面上虽然全部都是不满的情绪,但是他心里却有一点开心。嗯。开心。
在很多时候,他打架受了伤,回家空无一人,打开手机,翻遍通讯录,还是不敢给最想要她来到身边的人打一个电话。他无数次地想象,有那么一天,会有一个人,在他受伤的时候,温柔地为他疗伤。
哪怕,这伤害是她给的。
没想到,今天,云锦帮他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