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水一方

折腾了一通，珈蓝还是喝了药，她还没想要死在高子离手里，至少现在楚墨不会伤害她。而楚墨看着珈蓝喝完药，时间也不早了，还没等他用上两口饭菜，就有侍卫进来传话，看着珈蓝欲言又止。

楚墨放下刚拿起的筷子，示意侍卫直接说，以珈蓝的听力，没什么好顾忌的，只要她用心，还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耳朵？

“启禀陛下，国师高子离高大人正在来寝殿的路上。”

珈蓝心惊，这消息够快的。无论高子离是来打探她这位不速之客，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而来这里，都不是什么好事。

却见楚墨也皱起了眉，看来楚墨也没料到高子离会来得这么快。

赶在楚墨说话前，珈蓝先给自己找好了去处，“早听说你们人间皇宫的御花园，囊括了天下奇珍花草，我们森林里有的你们有，我们没有的，你们也有，如此，我便去看看好了。”

楚墨一听，满意地笑了，“北儿，你带姑娘去，仔细点儿，别让姑娘在花园里走丢了。”

趁着高子离还没到，北儿替珈蓝拿了虎皮披上，楚墨又替她在虎皮外加了件披风，倒把虎皮完全挡住了，“这样就好了，一点风也透不进去，你现在的身体，倒比寻常人弱了许多。这天虽没入冬，却也凉了，小心点好。”

珈蓝不搭话，任由楚墨给她系上，既不说好也不拒绝，一副任君处置的态度。

楚墨也不恼，等她和北儿前脚走开，他屏退左右，对着空荡荡的寝殿吩咐道，“暗影，你叫些人跟着去，暗中保护好珈蓝。不，你亲自带人去，这样，朕才放心。”

暗处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一身黑衣，只露出双透着精光的眼睛，他恭敬地单膝跪着，答了声“是”，就消失了，如同他突然从影子里出现一样，又消失在影子里。

这是历朝都只为皇帝所用的影卫，他们的存在也只有皇帝才知道，他们无论何时都仿佛融进了影子里，只在皇帝吩咐的情况下出现，替皇帝办事。所以，即使皇帝有难，在没有得到皇帝命令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现身的。

如今，却被楚墨打发了去守着珈蓝。

此时珈蓝正在北儿的带领下，朝着御花园走去。御花园在宣明殿以西，可以说是里宣明最远的地方了。如果珈蓝听到的高子离的脚步声没错的话，等珈蓝走到御花园的时候，高子离差不多也到了东边的宣明殿，隔着如此长的距离，即使是有个三五百年的修为的妖，也不会那么快就被高子离察觉到。

“哟，这不是陛下随身的四位大侍女之一的北儿吗？”在接近御花园的时候，北儿停了下来，在北儿福身施礼的时候，站在北儿身后的珈蓝听到这样一句娇俏十足的话。

北儿只做没听见，“棋贵妃万安。”

珈蓝的角度，只看到一袭粉衣的衣角，以及粉衣旁边的一众绿衣宫女，想来，粉衣的就是北儿口中的“棋贵妃”了吧。不过，红配绿，倒是映衬得不错。

棋贵妃似乎看到了北儿身后还有人，侧着头却也看不到，棋贵人身旁的宫女显然也注意到了珈蓝，朗声喝道，“大胆女婢，见了贵妃还不出来行礼，躲躲藏藏不成体统！”

躲？珈蓝只觉得好笑，她明明只是身高矮了些而已，这女人就把自己迫不及待地放出来了。北儿横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因为身份的差距一个瑟缩，差点怯场，好在棋贵妃在一旁，她才没有退缩。

北儿这才让开，把珈蓝露出来，“贵妃娘娘，这位是陛下的客人，还请娘娘切莫动怒。”言下之意就是，这是皇上的人贵妃您想对她怎么样还是要好好思忖一下才可以的。

“客人？”棋贵妃看着珈蓝，疑惑了。珈蓝只有十岁摸样，生得倒是白白嫩嫩，加上穿得不少，看上去又一脸无害，棋贵妃不禁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她疑惑地看了身旁刚才喝斥珈蓝的宫女一样，后者轻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是的，”北儿微微低下头，恭敬却不避让的姿势，“珈蓝姑娘是陛下亲自嘱咐奴婢等好生照料的，况且，陛下并没有说，珈蓝姑娘见着宫里各位娘娘需要行礼。所以，还请娘娘恕奴婢不敬。”

“陛下果真如此说？”棋贵妃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向，“这个小姑娘，她看样子不过十来岁吧？难道陛下……”

“娘娘，”北儿及时拦住棋贵妃下面的话，“圣意岂能揣测，还请娘娘注意言辞。”都说没有脑子的女人在后宫混不下去，棋贵妃这样的女人，也亏得楚墨不搭理后宫才活到现在。若不是楚墨连后宫都不常进，别说爬到贵妃的位置，当初进宫时只怕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棋贵妃这才注意到自己失言，这北儿可是皇上的近身侍女，见着皇上的机会比她们这些名正言顺的妻妾还要多得多。棋贵妃自知惹不得北儿，如今看来，北儿带着的这个十岁小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可是，再怎样，也不过十岁而已，还能颠覆了偌大的后宫不成？这样一想，棋贵妃就放心多了，再次端起架子，似乎漫不经心地道，“这小姑娘既是陛下的客人，想必是朝中哪位官员的千金吧，年龄又这样小，不知皇宫规矩多也是情有可原，本宫便不计较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本宫先走了。”

“谢娘娘，恭送娘娘。”北儿躬身相送，珈蓝却还是不曾动，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气得棋贵妃一甩衣袖，扶着宫女的手扬长而去。

北儿听着脚步声远了才起身，“姑娘，这位是宫里两位贵妃之一的棋贵妃，是长史上官大人的千金，三年前进宫……”

北儿正说着，却见珈蓝笑着看着自己，“我不记得楚墨有让你告诉我这些，你想说什么的话，大可直说，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你猜谜。况且，我对这些事半点兴趣都没有，你可以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了。”

一句话让北儿臊红了脸，也听出珈蓝生气了，慌忙跪下，“奴婢知错，请姑娘原谅，别告诉陛下。”

“哼，”珈蓝也不扶，“你多虑了。”

说完，珈蓝就自己往前走了，北儿愣了一下才爬起来跟上去，珈蓝给她的印象太阴沉可怕了，大多数时候，珈蓝即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一个眼神也常常让她们四个侍女感到冷汗直流。虽然看上去，珈蓝不过十岁，但是这几日，北儿他们也察觉到珈蓝的身份不一般，至少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姑娘。

看来，以后自己行事还得加上十万个小心。今日，北儿也不过是因为和南儿她们猜想着，楚墨生了娶珈蓝的心思，而且对珈蓝的态度着实重视。她们见着珈蓝和常人也不大一样，便打算早日帮珈蓝了解后宫，也省得以后麻烦。却不料早让珈蓝看出来了，北儿只觉得无地自容，是她们糊涂了，这样的珈蓝，哪里还需要了解什么，只怕珈蓝的心思，不比楚墨少。

珈蓝走在御花园最偏僻的一角，晚秋的御花园也不免冷清，原本开得热烈的秋菊此刻也显出凋零的姿态，而孤高冷傲的各种梅花连花苞都还舍不得露出来。倒是有几株秋海棠，还色彩鲜亮。

也不管北儿，珈蓝将自己身上本来就长了许多的披风解下来。北儿一见，不禁惊呼一声，“呀！姑娘，那可是陛……”话还没说完，披风已经被珈蓝就地铺在海棠旁边了，她自顾自地铺好披风，才挑眉看着北儿，“你若不想我这样坐下去，就赶紧去找可以让我坐的东西来。”

“奴婢这就去！”北儿心下一松，又暗暗心疼那可是皇上最爱的一件披风，竟被珈蓝这样铺到地上，真要是让珈蓝再坐上去，只怕东儿会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就在北儿转身的一刹那，以珈蓝为中心，包括北儿在内的一定范围内，突然像时间禁止了一样，连北儿因为转身而飘起来的裙摆，都还维持着在空中的姿势。

珈蓝也被定住了，但是她的唇角含着满意的微笑。

“王，玄衣来迟。”珈蓝跟前出现一个穿着选色衣袍的男子，单膝跪地，黑发四散，低着头，看不到神情，声色恭敬。玄衣抬起头，眼风触到珈蓝，珈蓝一声轻哼，随后活动了一下手脚，嘴角的弧度却是更大了。

“不过十来日不见，玄衣就进步这么多了，这结界的范围增长了不少啊。”珈蓝看着玄衣，神色满意，少有地一直挂着笑容。

玄衣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却并无半点欣喜，从头到尾都透着怒气与无法消弭的哀伤，尤其是在他的目光触及到珈蓝身上的虎皮时，更是升起一股戾气。

玄衣强压下怒火，对珈蓝躬身道，“跟属下回去吧，王，这里实在不是您待的地方。”

随着玄衣的目光，珈蓝温柔地抚摸着身前的虎皮，眼神惨烈，“不，你靠着这虎皮找到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是没有能力走，只是，还没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