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谓伊人

第二日，果然南儿和北儿都已经准备好了行李，连同一些府内上好的动物皮毛的毛毯，和一些楚墨亲自叮嘱带好的药。

珈蓝仔细看了那些药，是用来抵制她身上妖气的，楚墨要带她进宫，自然要想办法藏好她的气息，这些药材也不能直接从宫里取用。

那么，今日就是珈蓝唯一可以联系青衣、玄衣他们的机会。珈蓝穿好衣衫，在府内就被引上软轿。

因着自己身上没有灵力，那道结界倒是没对她造成伤害。万年一次的返修，怎么偏偏就赶上这样的时节。想她堂堂妖王，竟然沦落人界，成了人间帝王的囊中之物，还不知道这个翩翩如玉的人间帝王打算如何处置她。

珈蓝在软轿里一直闭着眼养神，双手笼在袖子里，整个人缩在软轿宽大的座位上，原本娇小的身躯更显得只有零星半点儿。南儿和北儿跟着软轿在外面走着，珈蓝仔细听了，随行的人不多，但脚步声却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显然是人界所谓的“武林高手”，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脚步声，看来他们选择的是一条僻静的或者为楚墨专用的道路在走。

不得不说，这个楚墨还真是心思缜密，为了让她无法与自己的属下联络，连软轿都是特别定制的，连个窗户都没有，轿门也从外面才能打开，算是彻底隔绝了珈蓝与外界的联系。南儿和北儿在外面也没听着轿内有什么动静，就这样，一路平静地从皇宫的侧门进去了。

轿子在楚墨的寝殿宣明殿外停下，寝殿周围的侍卫都是楚墨的人，倒也无妨。珈蓝从轿子上下来，回头看了眼这座恢弘的宫殿。千年的时光并没有给这座宫殿带来沧桑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它开始散发出一种光辉，睥睨人间的光辉。

“姑娘，进屋吧，外头风大。”南儿恭敬地说，今日东儿和西儿并没有一路回来，她们还在之前的府邸里养伤。南儿和北儿也知道自家皇帝是个怎样的脾气，看上去整日笑容和煦，可是他总在这样如沐春风的笑容里把你打入地狱。所以，南儿北儿都只能更加小心地伺候着，不过珈蓝也没什么刁钻的要求，几乎可以说她没有要求，还算是不难伺候。

珈蓝眼角扫过去，南儿自知失言，施了一礼便和北儿收拾东西去了。南儿走了，珈蓝却并没有在屋外待多久，这皇宫，她又不是第一次见，也没什么好看，不过一时想起些过往，忍不住站了一瞬。

但是像珈蓝这样活过万年岁月的妖，过往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段时光，再特别，也会被漫长的岁月抹去棱角，不值得回忆。

帝王的寝宫，自然是集人间奢华为一体的。珈蓝环视一圈就失了兴趣，殿内无论饰物还是帐幔都偏向月牙白，想到两次见到楚墨，他也是穿着月牙白的衣衫，珈蓝不禁冷笑。不知道楚墨是在故意给她看还是真的偏爱月牙白，月牙白，是珈蓝最爱的颜色。

不过，喜欢什么颜色并不重要，喜好随时都在转变，又不是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南儿和北儿已经带了专门随侍这座寝宫——宣明宫的侍女和太监来见珈蓝，顺便传了午膳。珈蓝只在桌旁坐着不动，由着她们叩拜，也不叫她们起来。这哪像是被人囚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入宫被圈养的官家女子，来日封妃富贵齐天呢。

懒懒地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女、太监，人还不少，只怕，不是来伺候她，是来监视她的吧。珈蓝拿了筷子用膳，站在一旁的南儿和北儿连忙过来布菜，“带他们下去吧，我不喜欢人多。”

“是。”北儿应声带着众人去了殿外。

见珈蓝还是无表情地吃着东西，北儿这才在殿外对着众人小声嘱咐，“皇上说了，姑娘的身份特殊，不能外传，你们都是宣明殿的老人了，自然该有些分寸。再者，皇上十分重视姑娘，你们可听懂了？”

“是，奴婢（奴才）明白。”众人随声应和，然后就各自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当值。

殿内珈蓝只做不知，安心地吃着饭。这群小侍女的心思，还当她不知道？只怕明儿个，后宫里就无人不知她这个“小姑娘”住在皇帝的寝殿了，各路找麻烦的女子，也就会跟着纷至沓来，也好，免得着日子太过无聊。而且，乱点好，皇帝的后宫不乱都不像样。

刚放下筷子，珈蓝就听到殿外喊“皇上驾到”，还真是怕她给他惹什么乱子，这么快就来看了。

一旁的南儿北儿早已跪下，珈蓝自己拿了漱口盅漱口，“来得可不巧，都吃完了。”

“不妨事，你放心好了我自然不会饿着的。”楚墨挥手示意南儿北儿起来，人也径自坐到了珈蓝身边。

他今日倒是穿着明黄的龙袍，用白玉簪挽着高高的髻，应该是才摘了冕冠就过来了。

“那就好，好不容易抓了我，别不等杀了我成就你的千秋功业，自己就先饿死。”珈蓝哂笑，“哦，不对，倒是我多虑了，这是你的地方，哪有你饿着冻着我却吃饱穿暖的道理。”

楚墨也不辩解，他只要不动，珈蓝怎么也猜不到他要干什么，朗声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南儿，拿双碗筷。”不等南儿下去，楚墨又似想起了什么，“等等，待会儿你去司礼监，让他们给你择个名儿改了，重了珈蓝姑娘的名儿，倒乱了尊卑。”

南儿诧异了一下，还是立刻反应过来，下去办了。

珈蓝皱眉，“你倒是不怕闲言碎语，乐得当个昏君似的。”

没想到楚墨挑眉反讥，“那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妖女了。”

“哼，我不过是你的俘虏，连人身自由都没有，顶多是个妖，要说是魅惑君王的妖女，那可算是抬举我了，史官要是能记下来，我还名留千古了。”珈蓝起身，抚平自己的衣裙，并不打算与楚墨纠结。

可惜的是，珈蓝站起来，不过才和坐着的楚墨一般高，说这话，少了好几份气势，倒是逗得楚墨笑了起来。他伸手帮珈蓝擦去嘴角的水渍，柔声说，“我说过会等你长大的吧，君子一言，岂是儿戏。”

珈蓝看着她一脸的认真，真的搞不懂眼下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更猜不透楚墨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你若是想用我诱青衣、玄衣、红衣、白衣出来，再一并除之，那可打错算盘了，凭你们人间几百个哪怕成千上万个除妖师，别说杀返修期过了灵力恢复的我，你们连他们四个的影子都追不到。所以，要杀我最好是趁现在，不然，可没得你们后悔的机会。”

楚墨听到她提及青红白玄四大护卫，不禁笑了，确实，她妖界之王的这四大护卫，修行皆在六千年以上，哪个除妖师都没命活着见到他们。“如你所说，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我若要引他们出来，为何不让你与他们联络，反而千方百计阻止呢？”

“……”珈蓝语塞，“别告诉我，你是在保护我。”

楚墨唇角透着一丝苦意，“是，我在保护你，你的四大护卫虽然厉害，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杀了他们，你可知道，高子离凭什么，得到了那张虎皮吗？”

珈蓝望向殿内南儿放虎皮的柜子，“不过是把千黯剑，何况那剑本不属于高子离，薇亦修为不过四千年，高子离运气好罢了。”说道最后，珈蓝的话语里已是抑制不住的怒火，“我也说过，你不杀我，总有一日，我会杀了高子离，给玄衣一个交代。”

闻言，楚墨轻叹一声，“珈蓝，你总该想想你自己的。”

这边北儿接过南儿递过来的碗筷和给珈蓝的药，放在桌上就识趣地离开殿内。

此事楚墨也无心饮食，他左手拉过珈蓝扣在自己怀里，右手端药凑到珈蓝嘴边，“把药喝了，不然，高子离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你的。”

珈蓝挣扎了一下，眼看没用，也不搭话，不张嘴。

楚墨无奈，只好出言威胁，“我不介意用嘴渡给你，只是你确定要那样做？”

这下子珈蓝彻底火了，她现在是没有灵力，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结果了她，可是她好歹还维持着人形，于是，珈蓝张嘴……狠狠地咬在了楚墨端碗的手上。

眼见楚墨右手一松，药碗掉落，楚墨也是眼疾手快，用抱着珈蓝腰的左手接住药碗，珈蓝却趁机逃开了去，真是……毫无形象可言了。

楚墨无语地摇头。还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妖王，性子都这般别扭。